那道声音很轻,但在此时静若死寂的书院前坪,却仿佛是响起了一道惊雷。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向来人看去。
青衫少年是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圣佑书院众人的眼中,他不曾自我介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
因为此时场中唯余一处空位,它属于当今卫国最了不起的那个少年。
那个名字当然是,也只能是苏文。
苏文此时的脸上挂着淡淡歉意,手中捧着一个长条形的木盒,与圣佑书院送出的赠礼竟如出一辙。
迈步来到场中,苏文先是躬身向康明山行了一礼,悠然开口道:“见过康大人。”
康明山轻轻一笑,抬手将苏文扶起,说道:“想必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苏圣才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苏文面露惶恐,连连摆手道:“康大人抬爱,学生受宠若惊。”
康明山将目光落在苏文手中的木盒上,疑声道:“先前听苏圣才所言,此番文会姗姗来迟,却是为了这个?”
苏文应声道:“啊,对了!贵书院远道而来,这是学生所准备的一些心意,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王阳明顺势从苏文手中接过木盒,笑着道:“苏文你来到正好,先前康大学士赠予了我书院一幅佳作,你也不妨来赏鉴一番?”
苏文闻言微怔,随即看到了王阳明手中的那幅《采茶图》,频频点头。
“果然是好画啊!以学生拙见,至少应是极叹之作吧!”
康明山赞道:“苏圣才果然目光如炬,此画乃我小徒所作,我见其中有茶道真意,用来相赠在座各位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苏文浅浅一笑,示意王阳明打开木盒,说道:“如此倒是巧了,前几日学生弈棋有所得,故作得小诗一首。特意将其书于纸上,准备当作赠礼送给圣佑书院的各位,只是装裱所花的功夫长了一些,这才耽误了时辰。”
王明阳打了个哈哈。笑着道:“无妨无妨,如此,便让我们一齐来看看苏圣才的这份赠礼吧!”
说着,王阳明将长方形木盒慢慢打开,当中果然安躺了一卷字轴。单从装裱之上,也能看出其中的考究之意。
康明山的目光随着王阳明的手掌而动,也隐隐有些期待苏文的这幅字到底写了些什么。
素来听闻苏文有诗破镜惊天下,如今苏文将诗、书二文位相结合所作出的佳作,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下一刻,王阳明揭露了答案。
卷轴缓缓展开,首先吸引众人眼球的,是苏文的字。
当中浑厚奔放之气扑面而来,纵横捭阖的笔姿和恣肆浪漫的势态让人惊叹。通篇布局大开大合,大收大放,在强烈的跌宕起伏中,突现了雄肆宏伟的势态。
如果将此卷看做是一幅字帖,那么落于笔下的每一丝墨痕都圆转自如,含蓄而奔放,随着感情的渲泄,笔致似有节奏地忽重忽轻,线条或凝炼浑厚,或飘洒纵逸。浓墨处混融而富有屋漏痕般的质感,枯笔处涩凝而极具锥划沙般的张力,点画与线条的合谐组合,构成了一幅自然生动的画卷!
“好字!果然是好字啊!”
康明山的这声称赞可谓发自肺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谁也无法相信,苏文的一手草书竟然已经有了如此造诣!
抛开卷中所书的内容暂且不论,单是这幅字帖,便起码达到了极叹之境!
如此佳作,便连圣佑书院的坐席之处也发出了阵阵惊叹之声。其中不乏有一些有书位在身之人,也不得不为之拜服。
主位之上的陆羽脸上的神色显得更加轻松了一些,心中暗暗想到:“我家宝贝徒弟果然是很有眼光啊!”
陆三娇和白剑秋二人更是脸上有光,虽然刻意保持了脸上的平静之色,但眼底的喜悦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片刻的震撼之后,康明山这才终于将注意力放回到书文间所成的那首五言律诗上,将其轻轻诵了出来。
“十九条平路,言平又嶮巇。
人心无算处,圣者有输时。
势迥流星远,声干下雹迟。
万般思后行,一失废前功。”
当念至最后一句的时候,康明山已经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好啊!好一个万般思后行,一失废前功!真是字字珠玑,道尽了棋中真意啊!”
苏文浅浅一笑,谦声道:“不过是学生偶然而得,倒是让大人见笑了。”
康明山张大的嘴巴久久未能合拢,心中早已是一片骇然,他终于知道,眼前这位少年的圣才之名,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念及此处,康明山忍不住暗暗回过头,用余光扫向圣佑书院席位之中的禹墨,却发现后者正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如此看来,此番文会,还真不能太过大意啊,虽然尚不知道此子的对弈之术如何,但从这首诗文来看,其于棋道的悟性也绝不容小觑!”
心中这般想着,康明山脸上却是展露出了一个无比和煦的微笑,开口道:“没想到,苏圣才对棋道也有如此深刻的理解,真是让康某始料未及啊!”
苏文笑道:“康大人客气了,只要不嫌弃学生的这番拙作,学生便放心了。”
经此交锋,苏文成功地用一诗一书破了康明山的局,而且谁都能看得出,苏文的诗帖比起康明山拿出的《采茶图》来说,不知道高了多少层次!
如此一来,康明山的心理战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是让鸿鸣书院一众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