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当初她一番少女心思瞧中了沈敬博的一张脸,那说通她点头的就是她爹娘了。
依着杜家的门第,想要在县里寻一门好亲事当真不容易,是真正的高不成低不就,而瞧着那样不过是家底稍微殷实些的农家,却能那般可着沈敬博来,杜锦绣嫁过去就是长房长媳,若是有朝一日沈敬博出息了,这才是真的好亲事呢。
只是当初刚成亲的甜蜜早就被这样的日子给磨没了,如今的杜锦绣眼中,沈敬博就没有一点儿可取之处,每每回到那个租住的小院子里,她就由衷地感到厌烦,甚至怀疑当初自个儿是怎么鬼迷了心窍一般答应嫁给沈敬博的。
心里不满自然会表现出来,尤其杜锦绣原本也不是会委屈自个儿的人,是以沈敬博如今哪怕在学堂还依旧是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可一回到家里面对妻子,立马就弱了下来。
回娘家的时候也一样,杜家父母也曾背后劝过杜锦绣,让她不要对丈夫那般,从来女子以夫为天,她这样将来若是被丈夫厌弃了可怎么好,并且还说让她上些心,早早有了孩子傍身才是好的。
岂料杜锦绣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且还道:“我在他们沈家还需要孩子傍身?当是什么大户人家还有人争产不成?”
杜母听她这么说觉得有些不妥,怕女儿在自己家里也这样跟丈夫说话,说不得会让女婿听到了心里头在意。
但杜锦绣完全不在意,依旧那副神情道:“他听到了才好,我还怕他听不见呢,他们老沈家是个什么样儿他心里没数吗。原先还能指望着沈家大房帮一把,现在可好,他们都自身难保了,就剩下乡下那么点儿地,够做什么的?”
说着这话杜锦绣的语气里已经满是幽怨,其实说起来也怪了,最初跟沈敬博结识的时候。她也并不知道还有沈家大房的事儿。那时候不也有心同意了吗?
只能说杜锦绣认为自个儿当初是一时糊涂,一直脑子都很清楚的人,竟然在最重要的事儿上傻了一回。她甚至还有些怪她爹娘的,她那时候年纪轻不懂事,爹娘难道也不懂吗,竟然还劝着她答应了。这是什么好亲事吗?
而现在想明白了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了,自然也就心里头越来越积攒了更多的不满了。可眼下又没有什么法子能够改变,饶是杜锦绣整日里心心念念都是要改变现在的日子,却着实找不到法子,所以她才会这样的语气。难道苦都受了,她还不能抱怨一下了吗?
杜父杜母两人对视一眼,都瞧出闺女对这门亲事如今越发不满。就也都没有接话了,当然也是因为深知女儿的脾气。若是再继续劝下去,怕不就把怨气转到他们身上来了。
如今两人倒是也有些后悔了,当然不是后悔当初帮着拿主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即便他们疼着女儿肯听女儿的抱怨,却并不会以为当时做错了。
唯一后悔的是是不是当初确实考虑少了,只想着那样的农家虽说没钱没势,但依着他们女儿的出身和性子,嫁过去只有一辈子享福的命,必然没人会给她脸色看。
却忘了女儿的心气,她要的不仅仅是吃饱饭而已,而是也像当初结识过的小姐妹,现今却是越发差距大了的那般的日子。
不得不说,就连杜父杜母都发觉了他们的问题,两人自然也都发现了,这也不过才成亲没多久,却已经是到了这样的地步,沈敬博在家里完全说不上话。
成亲一些日子之后,其实老沈头还催促过他生子的事儿,沈敬博却根本就不敢跟杜锦绣提,如今他巴不得多在学堂里头待着,虽说要跟很多同窗一起,不比在自个儿租住的院子里宽敞及没先生管着的舒服,但同样也没有妻子时不时地冷嘲热讽。
沈敬博是真的怕了妻子了,偏他又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话,这样几次下来,如今他对杜锦绣的态度四个字就可以很好地形容了,就是唯命是从。
两人也偶有和气的时候,当时沈敬博看着妻子似乎心情还不错,就试探着说出这方面的意思来,甚至都没有敢直接说,结果杜锦绣当即变脸,讥讽地看着他道:“孩子?我若生了孩子那你来养吗?如今你爷养着我们拿钱都不痛快,再有了孩子咱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在沈敬博难看的脸色中,杜锦绣却又不依不饶地添上了一句:“还要养孩子?但凡你能挣回来一粒米,我也算你能耐,不至于现在让我一个女人天天在家里想着要巴结谁……”
沈敬博头低得不能再低,很是没有底气地说了一句:“咱们也不是非得上赶着去巴结他们家,这弄得咱们也挺没脸面的……”
实话说沈敬博虽然也惦记三房的东西,可因为他打小在沈家就是个特殊的存在,三房上上下下有一个算一个,那是从来都没有入过他的眼的,在他看来根本都是不值一提的,是以即便三房出乎他意料地把日子给过好了,在他内心深处,依旧觉得他是高高凌驾于三房之上的。
所以即便是想要讨好想要巴结,沈敬博做得都没有杜锦绣那么自然,因为他总是有些瞧不起三房,虽然谁都不清楚他那种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不去巴结?”哪知这句话顿时戳中了杜锦绣,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像是要吃人一样看着沈敬博,语气恶狠狠地道,“不去巴结咱们就要继续过这样的日子,沈敬博,你也是个男人,你抬头看看,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