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音无语的看着辩机,她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话题做铺垫,才夸他具有佛子风范,他不接受也罢,偏偏不像前两次那样表现出的性格,反倒要故意展现实力打脸。难道自己之前解读出的辩机是错误的?
就在连音重新解读辩机的时候,对方则一脸真诚耿直的回望向她,似是就着刚才的提问在等她的回答,全然都没有堵死了别人的话,也已经将天聊死了的自觉性。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的互相看了片刻,直到连音因琢磨不出而放弃,重新调整好状态,淡定的回复他道:“是,是奴的主人遣奴来的。大德……”
辩机的表情里透出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连音进来时手中便提着高阳命人准备好的东西,如今置放着礼物的木匣子正放在连音坐的旁边,不只连音随便一瞥就能看到,从辩机所在的位置望过来也是非常清晰的占据着他一部分的视线。
于是下一句就听辩机道:“那这一回,女施主是想要贫僧收下,或是不收?”问完话后,他嘴角处隐隐上扬了起来。
要不是连音眼尖,没有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他的诚恳语气和真诚眼神中,怕是就要错过这小小的变化。可也正是因为瞧出了他表情上的不同,使得连音一时间又接不下去话了。
只在心里判断着,他这微小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他的表现与上两回时实在差的太远,自诩淡定的连音也被整懵了。
而且这第二回的话是暗损吗?结合他的上一句话一起来解读,连音甚至都能感觉出辩机的故意。故意怼她的每一句话吗?可这也太莫名其妙了!除了上一回她多说了几句话外,她与他只有过两回的接触吧?
难道是她上回用词不当得罪了他?
连音想想,又觉得不对。平常人感受到了冒犯或许会这么反击,可面前这人是佛门中人,还是被时辈所推举的有为之人。她可从没听过有和尚怼人的。哪怕真被得罪了,不都是念叨一声“阿弥陀佛”便将它化作烟尘的吗?那面前这人到底什么情况?
眼看着这天又被他聊死了,顺便还将她送入了尴尬的境地里,连音这心里头除了莫名其妙之外,也有些好胜的不服气。她喜好随和平淡,可不代表被人欺负后也要忍气吞声,更何况还是莫名其妙的状态。
但好在她知道当下情况不同,她也还能压制得住,没有立马就给他怼回去。
就着思忖的时间,她又自我调节了一番,直到心平气和后才出声道:“我家主人慕名大德已久,但凡有觉好的便屡屡忍不住想奉到大德面前。今日我家主人谴我来此,除了奉上心意之外,还有几句话要转告大德。”转了一口气,她并不给辩机留问话的时间和机会,又说,“我家主人预备今月十五来寺里祈福进香,进香之后想与大德见上一见,有些困顿之处想听听大德的禅理。不知大德那日可有时间?”
将高阳吩咐过的话全部说出后,连音也不干等着,起身将高阳准备好的东西提到了辩机面前。
提过去后还不算,她更是当着辩机的面将放着高阳所赠物品的木匣盖子开了,想将东西光明正大的取到辩机面前。
可是木匣盖子一打开,她自己却愣了。
木匣子里搁着一块四方的碧绿色物件,说它四方却是两头宽中间略窄,那四方物件并不宽大,差不多就一只半手掌那么大。
连音看着那块东西,眼都要发直了。下意识的抬眼去看辩机,只见辩机的面色中也带着一丝震惊,似乎是感受到了连音的目光,他也抬眼来看她,两人的视线一对,全从对方的眼里得到了答案。
这物件不是别物,就是一只枕头!
根本也不用做他想,连音已经能够肯定,这只枕头就是鼎鼎大名的金宝神枕。
连音率先从对视中收回眼神,二话不说,动作利索的立马又将木匣盖子盖了回去。
木头与木头相撞的沉闷声也叫辩机收回了视线,垂眼看了眼那木匣子,他双手合十闭着眼便是一声“阿弥陀佛”。往常悠悠扬扬的一声佛语,这会儿却说的悠远冗长,一字一顿。
木匣子虽然盖了起来,但连音这心里头还震惊着。
高阳交代说十五要来上香,要单独见辩机时,她就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了,可她实在没想到,高阳让人准备的东西竟然是这只枕头。这代表了什么?十五来上香,又想要做什么?
枕头!好好的送礼,竟然送枕头?连音可以不懂送枕头在这样的朝代中代表着什么意思,但辩机却是了解的。正因为他了解,所以他这内心也被吓的不轻。
而连音这块儿就更是混乱了。她忍不住摇头,拼命的压制着不去多想自动浮现在脑中的关于高阳与辩机的风月之事。好不容易勒令自己的大脑停止那些不着边的想象,可等她再看面前的辩机时,连音还是不禁有些尴尬起来。
此时的尴尬和刚才的尴尬大大不相同,连音甚至都再也维持不住淡定淡然的模样,一脸的跟吃了苦瓜一样。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样的过程,可实在与她所了解的情况不同,也让她难以接受。她不想辩机将来被皇帝腰斩的罪魁祸首是她,是她为高阳送来了这只枕头促成了那样的结局。
一想到自己或许就要成为罪魁祸首,连音的眉头揪的死紧,脑袋里浮现的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因为她的过失而早早离世的人。
辩机念叨了一声“阿弥陀佛”又闭着眼静思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