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淡金色的阳光透过奔跑马车那颠簸起来的车帘,隐约可见四仰八叉躺在车里呼呼大睡的杨文。他的手里还握着一卷书,准确的来说,是被他评价为屁规矩甚多的大学书院教律,正是因为这个教律上写的规定,导致他一大早就不得不来书院上课。
杨文的脑袋枕着一双腿,一双漂亮的腿,跪坐在那里的用双腿给他当枕头的,就是他昨天抢来的龙王祭祭女南宫瑶。
现在,这位洛都花魁已经摘掉脸上的半块儿金色面具,露出真容。倒真不愧是洛都城每年都会择选一次出来的花魁,的确是美艳的可以,只是……似乎比起潞尤嘉那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还是差了些。
感觉马车的颠簸停下了,杨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被钱三多扶下马车后还伸了个懒腰,摇头晃脑的嘀咕:“一大早的……困死了,真不知道那些头悬梁锥刺股的变太到底是什么做的,竟能忍得下去?怪哉!怪哉!”。
已经换上侍女服饰的南宫瑶轻掩红唇,只觉得世子的抱怨真有趣儿,这种惫懒的性格儿也只有这种大富大贵之家的子弟才会有吧?
看了眼吃吃偷笑的南宫瑶,杨文打着哈欠,问道:“真的不考虑从良做个普通人?你现在既不需要赎身,也不需要其他,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摆脱现在的名声,安安心心的找个好人嫁了,何必在靠山王府为奴为仆?更何况是伺候我这种人!”。
南宫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尖儿,那是一双很普通的绣花帆布小红鞋的鞋尖儿,她轻轻叹道:“靠山王府是靠山,奴婢自小便没有亲人,若是离开,怎么活下去?现在奴婢觉得自己有了靠山,不需要再像从前一样光着脚,最起码在靠山王府,在世子身边,可以有鞋穿……您不会明白能有鞋穿的感觉有多好!”。
杨文一愣,点了点头。
南宫瑶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她从前是在风月场所做歌姬的,而以她的姿色,自然不可能是一般的风月场所。洛都城中高档的风月场所,地面都是用羊毛毯子铺成,在里边儿生活、生存的姐儿们,都是不需要穿鞋,也因此衍生了一个说法,就是不穿鞋就等同婊/子这个具有侮辱性的词汇。
快速的翻了一下手中的教律书本,杨文摆手道:“算了,你愿意留下来,那就留下来!看了下教律,学院内不准出现随从,你们回去吧!”。
说完话,杨文径直向大学书院前的勤为径走去,想了想又转过头来对钱三多说道:“你今天早晨跟我嘟囔什么事儿来着?”。
忘性可真大啊!钱三多直咧嘴,低声细语的说道:“老王爷昨天夜里就连夜赶往西疆,据说是西狄的蛮族又劫掠边关,前线告急,临行前老王爷让小的转告你‘小心点儿’!还有,二郡主也一起跟着他去了!”。
一口气儿说了这么多后,钱三多仔细打量着杨文的神色,杨文面无表情的站在石阶上,好久才摇头道:“看样子西疆边关前线一定很吃紧,甚至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否则的话,还用得着二姐出马?你们回去吧,我自己上去!”。
“世子!”。
钱三多叫了一声,迎着杨文不解的眼神儿,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搓着手,说道:“小的又要去‘非攻学院’学习了!”。
“哦!”。像是在惊叹,杨文眼睛转了转,笑道:“那就去啊!”。
钱三多哭丧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世子啊!非攻学院可不在洛都而在交州,那是天高水长,天涯海角啊!小的……”。
杨文伸出大拇指,摇头失笑,打断了钱三多的表演,道:“够无耻!挺会找时候伸手的!回去自己去账房里支一万两银子!知道学那些机关术需要烧银子,先这样,若有需要,再找我!”。
文道百家或称诸子百家,每一家学说的教育方式都不同,墨家的机关术的确很烧银子,尤其是一些珍稀木材、矿石等等,他们的授课方式也很有意思,每年只授课一个月,寻常时候,墨家弟子都是自己埋头研究的,包括钱三多。杨文如此支持钱三多学习墨家机关术的原因从始至终也没有变,就是因为——好玩儿。为此,他这些年花费了十数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把钱三多培养成为一个具有举人实力的墨侠。
望着欢天喜地的钱三多赶着马车远去,杨文笑了笑,转身上了大学书院。
书院大门前,那位古板乃至刻板的大儒魏子夏早已等候,头顶还是那道远超常人束发冠长度的峨冠。从山下上来的时候,杨文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的头冠,可见其足够醒目。
魏子夏手持一卷古策坐在书院门口的大树,脚边还放有一个考究的檀木小香炉。
香炉中插着一炷香,那柱香已经燃烧到尾端,眼看着火星点点忽明忽暗便要灭掉。
已经看到杨文站到身前的魏子夏有些失望,站起身,挤兑道:“你若是第一天来书院就迟到,我会很高兴把你拒之门外!”。
杨文顺着魏子夏的目光同样看到了那个香炉,撇撇嘴,道:“先生还真是……足够无聊!”。
魏子夏挑了挑眉毛,道:“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一个人,如果连时间也不守,定是散漫之人,那种人,书院不要也罢;我每天清晨都会定时在书院门前点一炷香,香灭后,谁也不准进去,这就是规矩,也是督促万千学子上进学习的方式,你敢说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