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一辆双轮马车一早便停在了秦府角门门口,车帘一挑,打车内下来一个身着褐色袄裙的中年婆子,婆子轻步上前,叩打门板。片刻,角门一开,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是一个管家打扮的老头,婆子笑着点点头,将随身挎着的一个不算太大的包袱递了过去,而后转身,快步回到车前,轻挑棉帘,低语了两句,便从车里小心翼翼的搀出一位年轻女子。
只见女子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盘成丰盈的元宝髻,双耳各垂一支糯种紫罗兰颜色的翡翠耳坠子,上身穿粉红色缎面细银丝线秀水仙花的长袄,脖领、袖口处都镶着一扎宽的白色水貂毛,下着浅藕荷色百褶长裙,裙下露出两点桃红色的绣鞋尖儿。虽然此时还是春寒料峭,人们都穿的十分厚实,但依旧看得出此女腰肢纤细,婉约娉婷,行走间好似弱柳扶风。
“新娘子、新娘子……”小孩子们笑着起哄道。
“什么新娘子,赶紧给我回家去,你们这些个皮猴。”此刻秦府门口已经聚集了三三两两的看热闹的邻居。
女子好似顿了顿,而后低着头,荷花浮水般的由角门悄悄进了秦府。
小明和大熊难得请下半天假,便相约着在秦府门前碰头,一起来看热闹、吃喜酒。而皇甫毅和白靖阳二人都推说有事要办,让小明他们代为赴宴。
秦家这几年家世日盛、钱财颇丰,所以虽然此次只是纳妾,但也操办的十分排场豪气。未到中午,府门口左右两侧高耸的院墙下便各搭起一个粥棚,特大号的铁锅里煮着香喷喷、热气腾腾的高粱米粥,端着小锅大盆的人流往来不息。正午刚到,秦府门前便鞭炮齐鸣,一群孩子也拿着刚分到手的益隆牌五色电光吐珠响炮,欢呼雀跃的放了起来,一时间方圆二里热闹非凡。
此时的秦府内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正房堂屋内秦老太太正坐在上首,一众近亲好友分坐两侧,你一句我一句的道着贺。
穿着粉红色长袄的女子此刻小心翼翼的接过一旁婆子递过来的青花茶碗,恭恭敬敬的跪在堂中,朱唇轻启,口中说道:“老夫人请喝茶。”声音一出,宛如黄鹂初啼,清脆悦耳、婉转多情。听得坐在老太太身侧,穿着新郎官衣服的秦猛身子顿时酥掉半边。
秦家老太太孙氏并未马上接过茶碗,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正跪着的女子,“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女子闻听此言,不由得缩了一下肩膀,而后才慢慢抬起脸来,这是一张如初开兰花般清丽可人的面容,一掌宽的鹅蛋脸上,淡淡的柳叶眉,小巧的悬胆鼻,一双秋水涟涟的眸子里满是怯懦和不安。
孙氏心中暗叹,自己那个性子莽撞、脾气暴烈的儿子果然偏偏就喜欢这种如瓷娃娃般剔透的女子。
“模样是真好,就是太瘦弱了些,还像个未长大的孩子。”
“娘,您放心,有我在,不出仨月包管把她养的又白又胖,哈哈哈哈……”秦猛急急的打断了母亲的话,满脸的志得意满。
秦母再未多说什么,伸手接过女子一直奉着的茶碗,蜻蜓点水般的沾了沾嘴唇,而后从自己的手腕上退下一个冰种飘绿的宽边儿翡翠手镯,手镯通体泛着荧光,像极了一点墨汁滴入净澈的溪水中,瞬间定格住的一副水墨画。女子虽对珠宝玉器都不大懂,但也能感觉出这个镯子应该价值不菲,连忙怯怯的双手接过,口中连声说道:“谢谢老夫人、谢谢老夫人。”
与此同时,前院已是宾客盈门,秦猛这些年结交了很多三教九流的朋友,一时间是高朋满座、笑语欢声。小明和大熊此刻也坐在其中,看着陆续端上桌来的肥鸡肥鸭,心里都乐开了花。
同桌的一个叫刘二响的当铺掌柜三杯酒下肚,不由得打开了话匣子,拉着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大肚子胖老头低声说道:“这秦老二可真是有福气,听见过他那小姨太太的胭脂铺老齐头说,那女子长得跟画上下来的仙女似的,别提多带劲儿了。”
胖老头塞了一大块肘子肉到嘴了,好容易才吃完,用袖子擦擦嘴道:“你把你那哈喇子赶紧收收,人家秦家现在有钱,什么漂亮女人娶不到?”
刘二响歪着脖子,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哼,装什么装啊?!他家的钱最开始是怎么来的,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就他家做的那些丧天良的事,活该他家秦老大暴尸街头,秦老二这么多年,姨太太都娶了好几房,不还是没生出儿子。”
胖老头闻听此言,吓得连忙往周围四处看看,而后悄声说,“你小点声,小心被秦家人听到,你小命不想要了?!”
刘二响斜着三角眼,无所谓的笑笑,“瞧你吓得那熊样,他敢动我?项三爷是我亲姨夫,我借他两胆儿。”
胖老头瞥了一眼旁边,见没人注意他俩,吱喽一口酒下肚,“不过听他家下人说,秦猛的太太前几日病了,还病的不轻,都挪到外院静养了,据说连今天这个小儿进门,都不能出来,受跪拜、喝敬茶。”
刘二响嘿嘿一乐,“啥病啊,我看是心病吧,哈哈。”
而此刻坐在一旁的小明,一边低头吃菜,一边一字不落的把他俩的话都听进了耳中。
白靖阳这些天来的心续很是低落,他来宁城躲清闲也有个把月了,虽说他在省城警察传习所只是挂了个闲职,坐不坐班的不打紧。可是家中的电报、书信却是一封接着一封,源源不断。先是催促他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