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张有德就听那女子说,“孩子她爹,我到了地底下,才知道你当年干的那些事,原来阎王老爷都记在账上呢。怪不得我生一对女儿,怪不得咱们女儿有病,皆是被此事连累。想要救她们,就只能早些写份供词给阴差,好为苦主申冤。否则你不到死,咱们孩儿是好不了的!”
张有德一拍大腿,跌坐在地。挺大个男人,却是号啕大哭。
“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知道!”
嘘!
阴差急了,“你小声点,是想把你女儿都吵起来么?”
张有德连连点头,抹一把眼泪,控制了下情绪,就地跪下,给阴差磕头。
“这事在我心里憋了许多年,我早想说了。阴差大人,您赶紧记下吧。大爷他,他实在是太缺德了。我就知道,他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你说的大爷,姓甚名谁?”
“就,就是虞,虞亮!”
阴差一惊,“那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他从前……我,我那时年纪还轻,才十来岁,在虞府后院门上当差。除了早晚打扫,还管着给主子们跑腿打杂……”
那一天的事情,他记得真真切切。
是个夏日的午后,忽地虞亮叫住他,去街上找个药铺,抓副退烧药回来。
张有德就糊涂了。
要是主子们生病,府上都有相熟的大夫,为何不请呢?还有,这是怎么烧起来的呀,若是大夫问起,他要怎么说呢?
可虞亮顿时大怒,“让你办事你就去,乱打听什么?小心割了你的舌头,还不快去!”
张有德只好去了。
稀里糊涂抓了药回来,交给虞亮就继续去当他的差了。
大概是那副药还算有些效果,后面虞亮一连叫他抓了三天,还给了他一吊钱,叫他不要乱说。
张有德心想,大概是虞亮喜欢的哪个丫鬟姐姐生病了,又不想把她挪出去,才偷偷叫他抓药的吧?所以也没有打听。
大概过了小半年,还正月里呢,正是各家亲戚走动最繁忙的时候,虞亮突然又找到他,黑着脸让他再去抓一副药。
堕胎药。
这一回,他直接给了张有德十两银子,说,“要一副最猛的药!”
看着他不答应就要吃人的脸色,张有德硬着头皮接了银子,出去抓了药。
可在把药送去书房的时候,虞亮妻子来了,质问他们在干什么。
张有德不会说谎,顿时就吓得腿软,扑通跪下。
虞亮一把将妻子扯进里屋,二人低声吵架。
张有德隐约听到夫人哭着说,“……你上回也说改了,可这回又是这样!从前是你的庶妹,这回论起辈分,还是你的表侄女儿……你到底是不是人呀?这些小姑娘才几岁,你竟下得了手!”
“都是她们勾引我!就是这些小姑娘才会装,都指着这事,管我要衣裳管首饰呢……且又不算什么大事,回头给副好陪嫁,远远嫁了便是……她们都不介意,你闹什么?”
“你,你说的是人话么?这种事,她们这辈子还能过得好吗?怪不得你把庶妹嫁个商人做填房,在夫家都受尽欺凌。怎么着,你还想让这孩子,也走那条老路?”
“要不你说怎么办?闹出去,我固然丢脸,可你这正房夫人又有什么光彩?你纵是不看我面上,好歹也看两个孩子面上吧?”
“你还有脸提孩子?你也是有女儿的人,莫非你将来,还要对女儿下手?”
啪!
重重一个耳光,夫人捂着脸跑出里屋。
这才看到,还跪在地上,傻傻不知道跑的张有德。
眼看虞亮追出来,目露凶光,虞夫人一跺脚,“还不快滚!”
她捂着脸,却是挡住了虞亮。
张有德如梦方醒,跑了。
然后次日一早,张有德就从虞府内院被赶了出去。
是夫人下的令。说他服侍的不好,笨头笨脑的,也别服侍人了。大过年的,干脆赏几两银子放他出府,只当积德了。
张有德知道夫人是在救他,心里感动,所以半字不提虞亮之事。
倒是没几日,虞亮派人送了一个俊俏丫鬟和一句话来。
“管好自己的嘴巴,跟媳妇好好过日子。否则,你就走到天涯海角,老爷想捏死你,也就跟捏死个蚂蚁一样!”
张有德就更不敢说了。
其实他当时年轻,并不太明白那番话的意思。也是这些年在外奔波,才渐渐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嗜好古怪。
偏好男女幼童,甚至——
血亲。
可越是明白,张有德越是不敢吐露半字,但这件事却沉甸甸的压在心口许多年。
尤其事后,当他偷偷打听虞家内眷。得知那位表小姐,在订亲不久,就“不小心”落水而亡。而嫁给商人的庶小姐,也吞金自尽后,张有德的心里,越发愧疚了。
总觉得自己的手上也沾染了鲜血,所以对于媳妇的离世,孪生女儿的病弱,皆觉得是自己的罪孽。
他哭得泪流满面,头磕得咣咣作响。
“……只要能让我把女儿养大,好生嫁人,阴差大人,你就带走我吧。来生把我变成畜生,去给那二位小姐做牛做马,做什么我都愿意……”
阴差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桩惊天丑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还是那妇人冷静,道,“阴差大人,你看我这丈夫是诚心认错,且也不关他的事啊,你就放了他吧。”
阴差借故收手,张有德还特别认真的竖着大拇指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