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四月,邻近青州河的一处普通小乡村,仙女村。
时气已近端午,初露暑气。
有性急的村民已经忙着采粽叶,做香包,有手巧的女孩子更是开始打起辟毒的五彩络子,预备雄黄酒。
而村民们最热议的话题,便是即将到来的,一年一度的龙舟赛。
这是他们相邻几村的老风俗了,每年端午都得来赛上一场。
既是展示各村的好儿郎,更是决定接下来一年打水的先后次序。
毕竟流经他们几村的,只有一条青州河的小支流。
等入了夏,暑热天气,又值庄稼吃水最重的时节,村村都想争先引水,却哪里够分?
要说最早也没有这样,听爷爷辈说,他们小时的水还是够的。只是从父辈开始,这河水就一年比一年少。
哪年不为争水,打得头破血流?
后来本地一位老县令,见实在闹得不象话,便约了各村的长辈坐在一处,商议了许久,才约定这个法子。
如此一来,打架流血的少了,可赛龙舟就成了一年一度,各村村长的心头大事。
说句不怕那啥的话,一帮土哈哈,大字不识半个的乡下汉子,竟连兵法里的三十六计都快整出来了。各种斗智斗勇,花样百出。
今天你放个假消息,明天我弄个奇兵。
赢了的,固然兴高采烈,输了的可不止垂头丧气,那是要被全村人整整责怪上一整年的!
除非明年雪耻。
上回有个村,连续两年垫底,结果赛完龙舟,第二天村民就集体罢免了那个村长,弄得这些年全家人都抬不起头来。
而这种情况,今年似乎轮到仙女村了。
可这能怪村长吗?
这两年,他们村里的青壮本就较别的村少。去年村长亲自上阵,拼得眼珠子都红了,结果仍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垫了底。
而今年仙女村的青壮情况,还不如去年。
之前青州河出了块狗头金的消息,引着村里不少不安分的人,跑去淘金,想发大财。
如今都知是假的,是那啥汉王殿下编的谎话,骗人去开荒的。
可人家是皇帝老子的儿子,这天下都是人家的。就是骗了老百姓,又能上哪儿说理去?
仙女村的范村长,苦大仇深的盯着流经本村的小溪,一面憋着坏主意,如何在今年的龙舟大赛中出奇制胜,一面生气。
既怨那位骗子殿下,也气他家那蠢儿子。
死小子不听话,也偷偷跟着那些淘金的人跑了。如今一样被扣在了青州河畔,真是愁人。
要说这帮不安分的混球,被扣下干活也是活该。让他们长点教训,日后才知安份度日。
只让人忧心的是,划龙舟时全村可少了好些个壮劳力,这可如何是好?
范村长正烦躁的抓头,忽地,他发现一件不对劲的事了。
今年的河面,怎么比去年低了好些?
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还是这么浅!
明明去年他记得这时候的水,都能深到大腿根的,怎么此时才到膝盖那位置?才想脱了鞋下去比比,忽地肩膀给人大力一拍,范村长好玄没给拍进小溪里。
“爹!”
转头一看,可不是他家那个蠢儿子么?还咧着嘴傻笑呢,个憨瓜娃子!
“死小子!吓老子一跳!”
正好脱下鞋子的范村长,就势抽打了儿子两记。出了口气,当爹的又开始忧心,“你怎么回来了?别是逃回来的吧?要是被抓住,可是要连累全家的!”
他声音又压得极低,左顾右盼,做贼心虚,“没人瞧见你吧?赶紧藏着,我家去拿点钱给你,你暂且去你姐家躲几天风头。哎呀,也不好连累你姐夫一家子,还是让他给你寻个地方藏着吧。”
他还忧心忡忡呢,儿子却急得高声嚷嚷。
“我好好的藏什么藏呀?爹你放心,我不是逃回来的。我活干完啦,殿下就放了我们。”
啥意思?
范村长一脸懵。
意思很简单。
虞亮不是要一视同仁,贫富均等么?
汉王殿下愁了几日,忽地灵机一动,他想起美娘那顺心小哥,按照路程远近,收取不同送货费的事情来了。
于是,他也按照被扣下青壮们的离家距离,制定了轻重不同的惩罚。
那当然是近得轻,远得重啊。
这下子,轮到虞亮憋屈了。
因为真正敢来青州河淘金的平民,大半都是附近的。
只有那些贪心的大户人家,才会组织家中青壮,从四里八方赶来。
穷人一没有路引,二没有路费,怎可能跑这么远?
换言之,能从远地方跑来的,才是真大户!
所以思路打通的殿下,变得比虞亮还“铁面无私”。
虞亮只是扣了人干活,殿下还要给人记案底呢!
想要消除黑历史,就得以劳力抵过。
具体落实下来,就是配合官府的水利工程。
于是象小范这些平民,走前还人人在官府衙门那里按了手印,记了劳役了。
不多,十五天。
但要是那些离得远的,可就苦逼了。
听说有人都被罚了好几月,如果不想来回奔波,回老家去服刑,也可以选择就地干活。只是这前后的罚期加上来,估计这一年都别想回去了。
等到一年之后,田地开垦出来,你若不要,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前来耕种。
种地的老把式都知道,这种祖祖辈辈从没种植过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