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汉王府。
结束了一天的功课,闵柏也是又累又乏。
大皇子不好做,汉王殿下更难当。
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还得应付他那个不时来找茬的亲娘,他容易么?
“嗳,我不是让人去买丫头了吗?几时能送来?”
把下巴搁在浴桶边上,瘫在热水里,如海草飘摇。小殿下困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闭着眼睛问。
小太监一边给他搓背,一边答,“说已经买到了几个,正学规矩呢,年前应该能送来。”
唔。
闵柏应了一声,原地懒懒的翻了个身,翻着白花花的小肚皮,把脚丫子伸了过去。
小太监认命的继续搓搓搓。
身为清俊小厮,白天干完活,晚上还得接过宫女的活,过来加班加点。
自从来了湖州,小殿下非说自己长大了,再不肯让宫女姐姐前来伺候。还说什么,因为他长得比较英俊,更适合一起鸳鸯浴水,所以特意点了他来伺候。
小太监一直不大高兴。
英俊,
他确实有。
鸳鸯浴水?
这位就算有心,有力吗?
呸呸,
有力他更不要鸳鸯浴水。
再说这明明就是鸳鸯搓泥!
呸呸呸,
谁跟他是鸳鸯?
于是搓着泥,依旧一身正气的小太监,趁他快睡着时,甚有心机的,随口提起一件“小事”。
“今儿有人给殿下送了封信,搁您书桌上了。”
唔。
闵柏没太在意,管他什么信,明儿看好了。
嗯——
闵柏踢了踢小太监,“你手重了。”
“啊,那奴婢轻些。”
不对。
闵柏忽地睁开双眼。
不得不说,那双还略带着孩子气,又圆又大,水汽濛濛的凤眼,陡然睁开时,越发能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吓得心口怦怦直跳。
“小平安,你在心虚。又背着孤,干什么坏事了?”
“没,没有啊。”
没有会这么老实?闵柏皱眉。遗传自他爹的帅脸,逼近了小太监。
在小太监想往后缩时,他却又重新靠了回去,眯眼想想。
“去把那封信拿来。”
这位主子,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小太监只得在袍子上擦擦手,去把信拿来了。
看着信封上的几个字,闵柏的凤眼便倏然亮了。
赶紧手忙脚乱的擦干手,展开一看。
那张小帅脸,是变了又变。
还不时睨几眼小太监,眼神越发复杂。
直到看到最末,闵柏似是不敢置信,上上下下一连看了三遍,差点怒发冲冠!
一个鱼跃,就这么光溜溜,白生生的从浴桶里跳了出来。
“给孤更衣,孤要去芜城!”
“殿下!”平安吓得差点跪了,压低了嗓门,“这大晚上的,您是想把贤妃娘娘招来么?若知道您为个民女,她——”
徐贤妃娘娘近日听说徐皇后吃瘪,快慰之余,又开始无聊了。
于是散发她的慈母胸怀,突然惦记起给儿子找通房丫头。一水儿选的全是跟她长得差不多,脾性差不多的小宫女儿们。
闵柏看着一个就够愁人的了,再来一排……
他,他想离家出走!
被小太监拦腰抱住,闵柏好歹冷静了一下。扯起件袍子,套在身上,他一伸手。
平安从善如流,把那只络子球连同十文钱的荷包,一起交了出去。
薛慎没敢拆,他也没敢拆。
闵柏拆了。
这只攒心梅花,跟薛慎那只绛红不同,用的是正红色,当中配了些金线,更加贵气活泼,更适合汉王殿下的身份。
但小殿下显然更加注意的,是那朵梅花。
梅花高洁,寒冬绽放,超凡脱俗。
正是小美人儿在表白心迹啊!
就算沦落到牙婆子手里,她还是一朵好梅花。
她还那么关心自己的学业,生怕自己被带歪了。
就连送来的荷包,都透着那么一股子酸菜味儿……不!是朴实无华的味道。
亲手把这只荷包洗干净,亲手把它挂在自己床头。
做完这些事的小殿下,也彻底冷静了下来。然后,吩咐了几件事。
“叫老张寻个借口,即刻出府,去双河镇查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再多准备些银子,孤要准备赎人。不够就把库房的珠宝卖几件!”
“这件事,孤不能亲自动手。明儿一早,请何知府来一趟。也不能一大早,下午去,说有事商议!”
“再找两个人,就上回跟孤去芜城的侍卫。先过去盯着,无论如何,不能让牙婆把人卖了!”
“至于其他……对了,那送信来的是什么人?”
平安愁眉苦脸,还以为真冷静了呢。
这,这是要搞大事啊!
“是芜城一家新开的顺心人力行。来送信的,是个小孩儿。奴婢今儿留心,多问了几句,好似还要进些土仪回去。明日着人去那些店里蹲着,应该能找着人。”
“找着就把人带来,孤有话问!”
平安应下去了。
一时间,王府里暗搓搓,一番鸡飞狗跳,许多人连觉也睡不好了。
不过他们的小殿下,还光着脚丫子,在屋里踩来踩去的泄火呢!
他不信,韩彻会这样无能,能让个掌管文书的小吏,在眼皮子底下,就偷盗了官银。
这件事,必有猫腻!
还有那官牙婆,不可能不知道美娘是什么人。既然买了人,又不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