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村。
美娘没想到,官牙婆杜大娘,竟会把自己带到这里来。
趁着杜大娘去上茅房的一点工夫,还能遇到熟人!
“叶叔,你们怎么回来了?”
叶成也很诧异。
他们原本在王府干得好好的,车夫老张突然找来,说要修造渡口村,想着离双河镇更近,便保举了他们。
还“顺便”保举叶成当了个小管事,工钱也更高些。
叶成他们自然愿意,便随王府中人来了这里。
正想着要托人回家报个信儿,不想却见到美娘了。却怎么跟陌生人在一起?
美娘简短把家中变故说了。
叶成一听就急了,“你这傻丫头,怎能卖了自己?一旦落入奴籍,日后你就算赎身,也要低人一等了。就连亲事——”
他说不下去了。
美娘却心知肚明,“可若非如此,我又岂能躲开家中那些破事?人生总是有得有失,难以两全的。”
在做出自卖自身的决定时,小姑娘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大不了这辈子就跟秋大姑似的,永不嫁人。
所以小姑娘现在的目标,就是尽可能赚银子。
赚上足够一辈子花用的银子,交几个靠得住的朋友。再收养几个跟自己一样乖巧懂事的小孩子,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啦。
好在叶成在王府做工数月,也长了不少见识。着急过后,见木已成舟,反来宽美娘的心。
“罢了,只当是少时磨难,日后享福吧。我在王府听人讲古,前朝还有那奴仆当了将军,嫁过人的妇人做了皇后的。你也不必灰心,待安定下来,先给我们送个信儿才好。如今,这是要去哪儿?”
美娘也不知啊。
倒是杜大娘身边的小丫鬟,听见问起,有心卖个好。
美娘姿色出众,将来定有不错去处,只当留个后路,便实话告诉了他们。
“我家大娘与江州几个有头脸的牙婆,在芜城合办了个凝翠馆。凡收罗了丫鬟奴仆,皆要送去那里教导一段时日,再按其品性特长,荐入各个王公府第。”
哦哦,
岗前培训啊,美娘安心了。
叶成一角银子已经递了出去,“谢姑娘提点,回头麻烦你关照了。”
美娘如今是被卖之身,情况未明,自然不好拿财物出来打点。
叶成如此,倒是替她救了急。
“叶叔,那我走了。你也自己保重,叫家里别担心。”
叶成点头,如今既有了地址,回头也好去访人了。
“哦对了!”他忽地想起一事,“你有空再打几个络子,王府里的小公公平安说很喜欢。还专程说了,年下要个红的,好配紫衣。”
平安?
那不是服侍小殿下的人么?他怎会管自己要络子?
叶成也不明白。
那小公公跑来说话,不象求人,倒象被胁迫一般。黑着脸,极不情愿,偏偏又再三交待,不可忘了。
叶成至今莫名其妙。
但几乎转瞬,美娘就想明白过来。白玉般的耳垂,染上一层粉红。
她之前特意打那个杮杮如意,不过碰碰运气。如今想来,似乎是,歪打正着了?
可这样拐弯抹角,管一个小姑娘讨要针线,真的好么?王府里都没人管管的?
虽然挺高兴自己的针线,能够物尽其用。但正直的小姑娘,更操心某人的教育问题。
徐贤妃就是个不大靠谱的,如今又远离京城,没了皇上管束。会不会有些下人,譬如那个小公公,就为了投其所好,勾搭着“他”,背着先生,做些不好的事?
突然之间,小姑娘忧心忡忡起来。
到底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是一心盼着他好的。那过错,就是别人的了。
于是,远在汉王府的小太监平安,便莫名其妙,一口气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小殿下手捧《礼记》,斜眼瞟他,“都跟你说了,做人须得知礼守礼。礼是什么?礼即规矩。身为一个下人,你最大的规矩是什么,不就忠心听话么?不听话,遭报应了吧?天都看不过眼啊!”
老气横秋叹着气,他抓紧时间做功课了。
明天先生要考的,做不完孤也是要抬挨板子的。
小太监很想拼着血溅三尺,也要捶他一顿!
够了!
不就是没答应你,在讨要络子时,再顺便讨要个香囊荷包啥的么?
至于这么心心念念,打击报复这么多天?
诅咒你明天考不过,挨板叽!
杜大娘方便回来。
交钱上船,却又有人跟美娘打起招呼。
“小姑娘,你又来啦!今儿还要敲杯子么?我给你拿去!”
这不象是上回那条船呀?可怎么似乎,还是那帮伙计?
船老大笑道,“是汉王殿下,出钱把我们的船改造了,可比以前快多了。如今港口那儿,还有艘旧军船在修。等那个修好,就更快了,一次能拉的人也多。你要乐意,叫个伙计带你在船上逛逛。”
于是托美娘的福,杜大娘得了一间好舱房休息,美娘和小丫鬟一起去逛了一回。
回头传来叮叮咚咚,清脆愉悦的曲声,还有伙计们拍巴掌,叫好的声音。
杜大娘神色一变,侧耳细听了一回,眸光渐亮。
就象是拣着金元宝般。
可等着美娘回来,她却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船到岸。
如今的码头力夫中,再不见项大羽那娇滴滴的身影,美娘还有些怀念。
一辆干净精致的青油马车,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