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仪之沉默了半晌,方又问道:“居士既然这么说,想必事到如今,这些人的身份,也都未必能够一一记起了吧。”/p
妙真还是那副微笑的表情:“总是一些贪恋美色之徒,死了也是活该。若他们有大人一半的自持……嘿嘿,贫道还真不舍得杀呢!”/p
然而,这妙真居士是极为武艺高强之人——就连赵成孝难得一见的勇士,同她正面交锋也只好沦为手下败将——若是真心想要取人性命,又何必使用美人计呢?就拿秋仪之自己来说,如果昨日妙真有意要加害他,恐怕他现在早已能在黄泉路上遥遥望见孟婆桥了,哪还轮得到尉迟霁明出手相救呢?/p
这是秋仪之一点不解之处,却不便直接开口细问,于是旁敲侧击道:“那举人毕秀文呢?也是被居士的美色所诱?”/p
妙真莞尔一笑,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披散下来的头,说道:“天下像大人这样能够做到‘坐怀不乱’四个字的,能有几个人?这个姓毕的举人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他一段fēng_liú之后,突然反悔,趁着侍候贫道的小道姑没把门关严,这才瞎头瞎脑地逃了回来。”/p
于是秋仪之接话问道:“那在下就想不通了。毕秀文不过是个穷举人,同居士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况且出家人讲究清静无为,又缘何想到要加害他呢?”/p
妙真闻言,嫣然一笑,竟然轻轻吟诵起来:/p
“物无阴阳,违天背元,牝鸡自卵,其雏不全。夫何故乎?配合未连,三五不效,刚柔离分。施化之精,天地自然,犹火动而炎上,水流而润下,非有师导,使其然者,资始统政,不可复改。观夫雌雄交媾之时,刚柔相结而不可解,得其节符,非有工巧以制御之,若男生而伏,女偃其躯,禀乎胞胎,受气元初,非徒生时,著而见之,及其死也,亦复效之。此非父母教令其然,本在交媾,定制始先。坎男为月,离女为日,日以施德,月以舒光,月受日化,体不亏伤。阳失其契,阴侵害其明,朔晦薄蚀,奄冒相倾,阳消其形,阴凌灾生。男女相须,含吐以滋,雄雌交杂,以类相求……”/p
(摘自《周易参同契》)/p
妙真吟咏得抑扬顿挫,竟渐渐沉浸其中,不由自主长篇大论般向下背诵,一时难以自已。/p
秋仪之这几年跟着钟离匡念书,涉猎极广,虽不知道妙真这段话出自哪部典籍,却明明白白听出其中乃是道家修炼的法门,更听出这是一套为外人所不齿的歪门邪道。/p
于是秋仪之惊道:“居士,这莫非是竟是采阴补阳之术?”/p
妙真听秋仪之这么问,也是略略有些吃惊,随即笑道:“大人乃是进士出身,读的都是圣人语录,难道竟也知道这其中奥妙么?”/p
秋仪之摇摇头:“在下不过偶尔看过几本修炼之书,不过凭空猜测而已。”/p
“大人见多士官,阅历不凡。贫道真是越来越佩服大人了!”妙真由衷赞道。/p
秋仪之却不敢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话锋一转,重新引入正题道:“这样说来,居士所为,想是要反其道而行,想要以男子元阳收入体内,以求得成正果吗?”/p
妙真微微颔,算是承认。/p
话至于此,这件案子除了若干细节还不甚清楚之外,已是真相大白——原来是这道姑妙真,妄想得道成仙,因此勾引过路男子行苟且之事,这些男子当然经不起妙真百般采弄,无不精尽而亡。/p
至于毕秀文——说他好运吧,无端堕入魔窟,以至殒命;说他背运吧,好歹也是死在家里,能够见到父母妻子最后一面;说他品行高洁吧,毕竟被妙真引诱,中了美人计;说他是登徒浪子吧,最终却也还能幡然悔悟,历经风险从“了尘宫”中逃脱出来。/p
想到这里,秋仪之不禁又问妙真道:“居士残害了这么许多人,不知又得了多少正果了呢?”/p
妙真闻言,无奈地摇摇头,自失地一笑道:“仿佛水中月、镜中花?说到底,还是贫道修行不够啊!”/p
秋仪之又追问道:“那若昨日,居士所作所为,未被在下现。居士是否还要杀害更多无辜男子呢?”/p
妙真没有回答,反而面带笑容,凝视着秋仪之。/p
秋仪之见到妙真居士那张妩媚多姿的面孔上露出的微笑,反而升起一阵抑制不住的厌恶来——如此这般淡定自若的笑容背后,与其说是宠辱不惊,不如说是麻木不仁——为了自己虚无缥缈的所谓“修道”,居然前前后后夺走了十三条人命。/p
于是秋仪之一双眼睛毫不退缩地紧紧盯着妙真,朗声问道:“所谓‘人命关天’,你杀害这么多条人命,冥冥之中已经触犯天威、引起天怒。难道还指望着能够以此得到成仙吗?”/p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p
妙真引经据典正要反驳,却不知哪句话一下触怒了秋仪之。/p
只见他勃然站起,训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残忍麻木、愚昧无知、yín_luàn放纵的妖道,居然还敢在这里给我大言不惭地自比什么天地圣人?难道还不知道八德之中还有一个‘耻’字吗?”/p
“哈哈哈哈!”妙真居然放声大笑道,“骂得好!骂得好!贫道果然是个不知羞耻之人。却不知大人却要怎样处置我呢?”/p
秋仪之已被妙真拨弄得极为愤慨,恨恨地说道:“像你这样无法无天的妖道,我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