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瑜进智氏府邸时带了沉默寡言的杨之孙,留齐吕在外守候,及至出了智氏府邸,便见齐吕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一见夏瑜出来了,急急迎上前去,压低声音对对夏瑜道:“主,吴豹传信来,田舒率大军开拔北上,沿途横扫燕国守军,已经行至易水南岸,与孙由、秦开所率精锐隔岸对峙。
夏瑜一愣,随即皱眉,道:“好快啊。”
齐吕的内室刚刚给他填了个儿子,齐吕自然挂心燕国国内,是以一接到消息就有几分按捺不住了。
夏瑜微微闭目沉思,然后道:“通知杞熏,把方城重要的东西撤出来,运回太子府,方城能守则守,不能收就不用守了,通知吴豹,把太子府上下守卫严密,一切等我与太子回去再说。”
言毕,眼见齐吕满是焦急的神情,夏瑜伸手拍了拍齐吕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挂心家人,你放心,在齐军北上到蓟都前,我们一定会回去,就算我们来不及赶回去,我已经吩咐吴豹有所应对,你的家人不会有事的。
齐吕听到这话,提到嗓子眼的心微微放了下来,问道:“主,我们现在怎么办?”
夏瑜目光中有几丝别样意味,道:“去见孤竹存阿。”
孤竹存阿此来燕国并非作为正式的使者,而是来“活动”的,说白了就是来行贿的,燕国接到服人被软禁的消息后,上下惶然,别无他法,只得派孤竹存阿来“走关系”,看看能不能让晋国朝中亲近燕国的朝臣在赵志父面前美言几句,让赵志父消气了,把服人放了。
及至夏瑜入晋,孤竹存阿已经前前后后跑了不少晋国朝臣的后门,跑得最多的当然便是申子离府,自然花费也是不少的,只是一直没有明确消息,加之又听得齐国派大军北上伐燕的消息,孤竹存阿真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段时日起了一嘴的水泡。
这日里,孤竹存阿又一次带着丰厚的礼品到韩氏家族一个偏枝子弟府上求见,意图接着这韩氏子弟搭上韩氏家主的线,要知道韩赵向来交好,若是韩氏家主能够开口替服人求情,想来赵志父会网开一面也说不定。
孤竹存阿想得很美好,但现实却不那么尽如人意。
那仅仅是个大夫官爵的韩氏偏枝子弟,收了礼品,见了孤竹存阿,礼数周全,言笑晏晏,可是一提到孤竹存阿要办的正经事,就顾左右而言他,孤竹存阿是文士,向来是比较擅长礼数辞令的,可是此时形势哪里容得他在这里与人拽这些虚文,几番言语往返,孤竹存阿很是不耐,但有不能翻脸,强笑着撑到宴席结束退场。
一肚子火气,一肚子屈辱,一肚子沮丧,一肚子焦急,孤竹存阿难以形容这段时日有多难捱,然而这满腹复杂情绪在回到落脚的驿舍见到来人时,都暂时抛到脑后了。
孤竹存阿满是讶异的看着眼前人,脱口而出道:“夏瑜……啊……不,内佐,您怎来了。”
夏瑜看着孤竹存阿,道:“怎么,太傅不愿见我?”
孤竹存阿道:“不是……只是太惊讶了,我来晋时,内佐您……”孤竹存阿来进夏瑜还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此时却见到夏瑜气定神闲的站在自己面前,如何能不惊讶。
夏瑜也没对孤竹存阿多废话什么,直接道:“诸侯会盟,近在眼前了。”
孤竹存阿点头,道:“是,天下诸侯,秦、宋、卫、郑等等国君都亲至于此,就连楚国都派了使者来,据说赵志父邀天下士子入晋,要在这诸侯会盟宴前来一场入齐国稷下学宫的争鸣论战。”
作为文士,这样数十年,不,也许是数百年难逢的盛事,孤竹存阿不能说不激动,不能说不想参与,但此时燕国境况危急,服人被囚,田舒犯境,孤竹存阿于公是燕国太傅,于私是服人老师,如何还有心思去关注这场争鸣盛事。
夏瑜道:“这次诸侯会盟没有燕国的位置。”
孤竹存阿苦笑,道:“本来晋燕同盟,这次赵氏与我燕国联昏也在这诸侯会盟前后,本是天下瞩目的喜事,但这变故一出……,哎,自然是没我燕国的位置了。”
夏瑜目光悠远,神思不知飘向何方,道:“不用再去找其他人了,晋国上下没人能做的聊赵志父的主,赵志父的命令只有赵志父自己可以撤销,我们去找赵志父,要他放人。”
孤竹存阿张大的嘴合不拢,道:“我们去找赵志父?我来晋国这么长时间想方设法要见赵志父都被拒绝!要是能见到当然好,可就是见不到!”
夏瑜转头看向孤竹存阿,道:“诸侯会盟,天下士子争鸣论战,赵志父总不会不在吧。”
孤竹存阿很想上前默默夏瑜的头,是不是风寒烧糊涂了,道:“诸侯会盟赵志父当然在,天下间除了没人有资格主持这列国国君齐聚的会盟。”
夏瑜道:“没错,所以要找赵志父,我们去参加诸侯会盟。”
孤竹存阿满是讶异,道:“参加诸侯会盟?我们怎么参加?我们……还没靠近会盟的高台,就会被拦住。”
夏瑜道:“这不需要你来操心,届时会有人让我们进去。”
顿了下,夏瑜转头吩咐齐吕,道:“你去给我准备一块两丈见方的毯子,上覆面白绢,还有笔墨,我要送天下一人赵志父一份见面礼。”
天色昏暗,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肃穆的军容,整齐的方阵,十余万人在荒野之中拖出一个常常的队伍,静默的前进,所过之处,鸟兽逃散,燕人闻风而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