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光了,诺大的堂厅只有乔费聚一个人,虞氏从屋后走来,拿着一张薄薄的锦烟毯子。
想着齐王和乔庸的私语,乔费聚想得脑壳疼,四周空旷藏不住一个,齐王若要造反,以皇太孙的血统为由造反,就要拉人下水,拉住夏家乔家,拉住和先太子亲近,和先太子血脉有联系的人下水,他们的证明才有说服力,这样才能扯出大旗。
乔费聚的病是不能劳心费力的,一思虑过度脑海里就变成了一片混沌,又累了一整天,所以现在的乔费聚已经处于一片混沌状态而不自知的状态,低低吟叹出声:“皇上杀了太子!”
虞氏没有一丝惊慌,把毯子盖在乔费聚身上,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如孩子般抚摸着他的头道:“爷,不要想了,一死百了,那些都和你没有关系了,几十年的往事,想透了还有什么用。”
这种不自知的言语,虞氏天天睡在乔费聚身边,在梦里就听到乔费聚说过了。乔费聚,经历四朝的风云,他的手上沾过无数人的血,那些人是该死的,不该死的,都不重要,只有失败和成功的区别。
乔费聚在虞氏怀里睡着了,睡到半夜,乔费聚睁眼看着床帐直到天亮,然后亲手写了奏章,求见皇上。
乔费聚的奏章,半日就递到了皇上手里,乔费聚也从近郊坐马车回来,在府邸歇了一个时辰,坐马车到西苑。皇上这些年久居西苑。
“皇上召见前淇国公乔费聚~”内侍一路唱名,抬着空轿而来,这是对乔费聚极大的礼遇。
皇上在崇智殿召见乔费聚,乔费聚在殿外百步落轿,一步步走到皇上身前大拜。
乔费聚还未拜下,皇上扶起着他道:“行了,你都这样了,就不要行君臣大礼了。”
乔费聚怎么样了,也才一月多,他的头发胡子全白了,腰再怎么样想挺直都有些佝偻,这一月饮食清减,瘦了二十斤,身上的国公服空空荡荡,脸也随着干瘪褶皱,真的是七十几的老人了。
乔费聚停住姿势道:“臣久不见陛下,今日也是最后一次觐见陛下,就让臣行了君臣之礼吧。 ”
皇上收手往后退了两步,乔费聚下拜呼万岁。
“给老国公抬把椅子来!”
西苑就是比皇宫自在,皇上自在,臣下也自在。内侍们抬了一套三件的如意云头纹圈椅,皇上和乔费聚两位老人对面而坐。皇上已经奔六,是老人了。
乔费聚含着笑意道:“陛下,臣觐见之前,喝了两碗五食散,那药虽然霸道,但臣现在脑子很是清醒。”
“你们都退下!”乔费聚这么给自己灌猛药,不是寻常君臣叙话,是有非觐见不可的理由。
皇上还是很信任乔费聚,君臣之间一个闲人也没有。乔费聚这才起身,跪于地上道:“臣子无知,听了齐王一句大逆不道之言,齐王私语臣四子,皇太孙非皇家血脉。”
皇上稳坐如泰山,表情也没有变化道:“乔公已经病成这样了,有话坐着说便是。”
皇上是知道乔费聚的四子乔庸昨天才回到京城,乔费聚今天就进宫来说这句话,乔费聚是忠臣,至于乔家,现在也是忠臣。齐王一动意,就来示警了。齐王的大逆不道之言,还是私语,皇上是信的,可是信不信都是一回事。赵家的宗室子孙往上追溯都是一个老祖宗,这样排下来,谁比谁尊贵呢,换而言之,谁不想坐坐这个皇位呢,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有没有能力的问题,觊觎皇位的人太多,皇上要杀是杀不过来的,反正齐王现在远远没有造反的能力。
所以他只敢和人私语,当然他为了寻求政治援助,对乔家私语了,而乔家不打算援助他,转头把他卖了。
这天之下,说了这句话的,齐王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所以皇上还不准备处置他,清者自清,把齐王的嘴堵上了,天下人还以为自己太心虚,而齐王的野心昭然若揭,他说得再多,只是为了自己的名正言顺而向皇太孙泼脏水而已。
乔费聚是来请罪的,皇上不追究乔家的罪过,乔费聚就心安的坐回了位置。至于乔庸,他在皇上心里存了疙瘩,也是救他一次,虽然乔费聚这一请罪毁了乔庸大半的前程,但皇上念在他的苦心也会放他儿子一马的。四川都指挥使是有兵权的,淇国公府也另有兵权,齐王才来拉拢,可是有兵权造反就能成功吗?乔费聚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齐王聚集了造反的实力,也扳不倒皇上。乔庸后半生没有了兵权,就对皇权没有威胁,也省了乔家被他拖累,乔费聚防范于未然,只能把四子也卖给皇上。
“太孙自然是赵氏血脉,这一点乔公可以安心。”皇上温和的道。
乔费聚刚刚坐稳的身子又跪在地上,面上凌然道:“陛下,臣既然传了大逆不道之言,看在臣和陛下几十年的君臣份上,当着皇上的面,说几句大逆不道之言也可以吧,臣时日无多,有几句话不吐不快,不吐,臣死后无颜面对殿下。”
乔费聚口中的殿下,是先太子,他早就在地下等着了。
“你说。”乔费聚突然提起先太子,皇上的心情也有点复杂。
乔费聚一直对着皇上的眼睛,一路慷慨陈词:“太孙是赵氏血脉,却不是太子的血脉,这对太子公平吗?陛下对太子何其不公!太子从八岁被立为太子,既为长子,又为嫡子,立为储君毫无争议。太子当了储君十四年,朝夕不离深宫,日夜垂听圣训,从未闻有大过,陛下奈何弃而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