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袖一拂,上前俯身欲将顾衍之扶起来,一面笑道,“四殿下言重了,顾大人不过是心直口快,这样才算真正的襟怀坦荡,大情大性,云深感敬佩!”
无视顾衍之诧异的眼神,转而又道,“云不才,就以一曲以飨诸位,也便不负这‘哗众取宠’之名。”
穆勒抚掌大笑,“如此绝妙!王妃都不介意,四殿下就不要再斤斤计较了。”说着转眸望定了我,漆黑眸底,深沉清晰可辨,“本王已然迫不及待!”
漓天衡微抿了抿唇,神情冷漠,一言不发,看向我的目光坚韧,隐隐掠过一丝阴郁。
同他目光一触,迎面一双黑眸幽暗,深不见底,如同一泓寒潭,欲要将我整个人吸进去。心口微微一窒,冲他轻轻点头,面上笑得清淡。谢谢二字,不需言说,彼此都已明白。
转身朝宣武帝盈盈一拜,之后垂袖立于大殿中央,螓首微低,久久不见动静。群臣不明就里,愕然四顾,却在此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低徊的琴声,忽远忽近,如泣如诉,娓娓融入静夜。
迎着众人诧异的眼神悠然一个旋身,转眸间,薄纱裙裾层迭有如飞花绽放,着眼处,纤细身姿轻盈宛若翾风回雪。
殿内顿时一片沉寂,忽听一声锵然鼓响,群臣一个激灵,但见眼前长袖猝动,青丝张扬,好似舞于广袤天地之间,气壮山河。
一道寒芒暴射,舞者手上骤然多出一柄五尺长剑,红绸系穗,于起舞间灵动飘逸,长剑红绸刚柔并济,剑尖时而飘忽,时而凝练,剑势柔和得似是惊不起水面波澜,行云流水,连贯洒脱。
琴声又起,如水一般流泻而出,渐渐急促,鼓点随之铿锵如锤,耳听风雨之声大作,众人眼前仿佛看见残阳如血,黄沙四起,万骑驰骋,铁马金戈。
剑势随之而变,凛冽风生,舞者面色如霜,唇角一丝冷笑,踏着鼓点挥洒纵横,仿如亲临战场,剑气陡然暴涨如虹,破云贯日,大开大阖,如怒浪卷霜雪,迅猛激烈。
琴音再高,鼓声更密,两军交战,万众搏杀,马蹄声碎,热血染红铠甲。
群臣早已不能呼吸,眼前唯见一抹红光挟着寒芒闪耀,灼灼烁目,红袖猎猎,御风如刀。席上心力不敌之人面上血色已然褪尽,脚底发颤,几欲逃离此等看不见的沙场。
众人正自大骇,琴音倏然高入云端,惊心裂肺,震魂夺魄,原是一方战旗终被折断,无数将士倒入血泊,城池告破,战鼓齐鸣,血染征袍的将军长剑沥血,千里追敌,一战功成,身后却是万古俱枯。
四下人人惊悸,心跳欲竭,琴声鼓点恰在此时渐渐回落,殿中舞剑之人剑势转为轻灵幻化,先前一应杀气不再,整个人似在风雪中旋舞,煞是好看。
琴音虚无飘渺,鼓声悄然消逝。舞者足尖轻点,凌空而起,一个旋身,长发飞扬如瀑,薄裙绽放似云,长剑在空中划开一道亮眼圆弧,继而收势,轻轻落地,无声无息。
一切归于平静。
收剑入袖,静静立于大殿中央,心跳若狂,从前一直男装,注定了我从未学过女儿家的舞蹈,此前只把剑招化为舞步,再配合我教梅影弹奏的琴曲,从席上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看来,收效甚笃,心里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殿中静极,连呼吸都几不可闻,俄顷,一声击掌声惊醒梦中人,只听穆勒由衷赞道,“好曲,好剑,精彩,实在精彩!”
额上渗出薄汗,抬眼一扫众人,漓天衡的目光定定落在我的脸上,早已敛去冷漠,灼灼痴缠。
视线交集,心中突地一跳,堪堪别开眼去,不敢看他。
“剑胆琴心!”
一声清润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呼吸猛然一窒,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袖中长剑锵然坠地,我动容回首,有泪水汹涌直冲进眼眶,来了,终于还是赶回来了。
依旧一袭紫衣华服,眉目清朗如画,身姿俊雅若仙,他望着我一步一步,衣袂翻飞,从容走近,一双深眸清湛如水,清晰映出我的影子。繁华三千,一梦如烟。无论我在哪里,你都只离我一个转身的距离。大哥,我终于等到你回来。
席上数人蹭地起身,震惊看向来人。
我只含泪怔怔望他。步态轻缓,雍容淡静,一身紫衣似浸染了月的清华,纤尘不染,明月清风转眼化作他的淡笑轻然,“终于赶得及回来了。云儿,方才的你,真的好美。”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瞬间崩塌,泪水终忍不住夺眶而出,我拼命摇头,任泪雨滂沱,语声哽咽,“大哥。”
他伸手小心翼翼触碰我脸颊,以指腹轻轻为我拭去眼泪,柔声道,“别哭,有大哥在,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温暖时光却止于此,忽见一人越众而出,昂首傲慢挑衅,“太子殿下因何而来?”
漓天澈看也不看他一眼,几步上前敛襟拜倒,“儿臣叩见父皇。”
心内一凛,抬眸望向殿上,宣武帝一言不发,只伸一伸手似做虚扶,状如痴傻。
席上那人不依不饶,咄咄逼人,“太子理应守陵一年,如今不过短短一月,如此匆忙赶回锦都,究竟何谓?”
漓天澈侧眸看他,神色淡漠,冷笑一声,傲然道,“奉召回京!”
“奉召?奉谁的召?”
“大胆!”我厉声断喝,“太子殿下贵为储君,岂容你如此以下犯上,同平章事袁显麟,你御前逾制,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