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玉澜堂前,我再也顾不上什么,利落翻身下马,脚一沾地,双腿竟是一软,险些立足不稳,踉跄奔上台阶,心中已如火烧,不停默念,等我,等我,等我。
静,死一般的静。离大殿门越近,便越觉得一切是多么的诡异。强自稳定心神,径直闯入,朱漆殿门洞开,无数目光投来,凝滞在我身上,或惊异,或揣度,人人面色紧绷,大殿一片冷寂。
漓天衡见我进来,古怪地笑笑,“二嫂身上有伤,怎么还是来了,是放心不下某人么?”
说着,侧眸瞥一眼面前的漓天颀,冷哧一声不再看我,亦不再说话。
漓天颀大步上前,修长白皙的手掌一把牵起我的,长眉紧蹙,“你又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回王府好好养伤吗?说了这里一切有我。”
未待他说完,我咬一咬牙,轻轻拂开他的手,快步走至太子面前,双腿一弯,扑通跪下。
漓天澈吃了一惊,慌忙低头伸手要扶我,却被我侧身躲开,依旧执着跪着,抬眸坚定看他,目光决然,“太子殿下明鉴,皇上重病未愈,神智模糊,亲疏不辨,是以口出狂言,要杀两位殿下,究其
根本,是微臣自作主张隐瞒其病情所致,一切罪过都在微臣,与两位殿下无关,请太子严责。”
话音刚落,殿前一片哗然,漓天澈面色一沉,上前一步一把将我自地上拉起来,冷道,“神智模糊的明明是弟妹,你既身上有伤,回府好生养着。来人,将王妃即刻送回王府!”
“不,我不走!微臣句句属实,皇上重病已久,先前一直硬撑,太子如若不信,可唤御医前来会诊!”
此言一出,众人四顾惊愕,继而窃窃私语,不时抬眼看我,个个眼神阴晴不定。
漓天颀上前挽我的手,面色冷静从容,却又隐现疲惫,“你累了,我送你回去。”
我拼命摇头,一只手却被他攥紧,再也抽不出来。
“太子殿下,隐瞒圣上病情可谓非同小可,王妃既已伏罪。”
“住口!”漓天颀一声断喝,俊美如雕凿一般的面上寒气肃杀,顾衍之的话便凝在了唇边,再也说不下去了。
漓天澈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冷道,“都别争了,此事尚待查证!父皇身体不适,已回寝宫休息,由太医院院令荆远随侍在侧。一应反贼既已就擒,真相尚未查明以前,二弟四弟暂且交出手中诸事
权柄,各自回府不得外出,都散了吧!”
大殿静寂一片,众朝臣纷纷望来,质疑惊异的神色在他们面上来回浮现,却无人再敢出声辩驳。
漓天颀一言不发,看也不看周围一眼,牵起我的手最先往殿外走,大步流星,竟似丝毫不在意我是否能够跟上。
他生气了。
我偷偷抬眼觑他的脸色,侧颜依旧美好,只可惜此刻笼罩着一层阴霾,下颚线条紧绷,冷若冰霜。
心下不由一揪,我苦了脸吶吶道,“你慢些,我跟不上。”
他不看我,亦不说话,薄唇紧抿,修眉微蹙,浑身散发冷意,叫我直打哆嗦,步子倒是瞬间慢了下来,像是不经意间随意而为。
一路再也无话,回到王府,他将我送回卧室,见了霁雪方松开我的手,一个人径直去了书房。霁雪见我们都安然回府,自是欢天喜地,嘴里直念阿弥陀佛,待得平静下来,才觉察出异样。
见她一脸的紧张,我无奈笑笑,“没事,你下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已近黎明时分,天空泛白,犹有几点星芒淡淡闪耀。凉风袭面,轻且透彻。
他是真的生我的气了,我倒宁愿他冲我大吼大叫,好过眼前的冷漠不言。先前的一切早已被我抛在脑后,心中却始终如有一只猫爪子在挠,无法安定下来。
踩着波斯地毯蹑手蹑脚走进书房,室内一灯如豆,照得四壁黯淡,刚一走到内室门边,叶翌一脸怒气退了出来,迎面瞧见是我,猛地一怔,随即话也不说冲了出去,礼都不许一个,叫我好生纳闷。
“滚出去!”
一只脚刚一踏进门内,砰地一声响,案上一方端砚骤然碎裂在了脚边,碎片四溅,纷纷砸在我的裙上,惊得我立在原地,再也迈不开步伐,抬头怔怔望向他。
漓天颀见是我,眼底一抹忧急一闪而过,随即大步上前,急道,“砸着没有?”
见我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毫发不伤,面色猛地一沉,转过身去。明光铠甲已换成了一袭白色云纹锦衣,背影挺拔修隽,教人移不开眼。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伸手自背后环住他的腰,面颊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小声道,“我不许你不理我,不许!”
他的背脊一僵,口气已软了下来,“不早了,回去睡吧。”
“我不!”
咬牙断然拒绝,泪水汹涌直冲眼眶,“你不理我,我便不睡!”
静静拥他许久,不知何时,耳畔传来一声低叹,他掰开我的手,转过身来,低头深深看我。长眉微蹙,明眸清湛,白衣卓然,散发夺目光芒,何等风华隽逸,只一眼便叫我永坠深渊,再难回头。
“你有伤在身,快回去休息,乖,不要任性!”漓天颀略微皱眉,眼眸幽深如潭,隐含无奈。
我紧咬着唇瓣摇头,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他虽是一如往日般温柔待我,我却无端觉得恐惧,这种感觉,就仿佛他即将再次离我远去一般,又何来喜一说?
越是这样想着,心中越是不安,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