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战斗打响开始,杨一清便没怎么合过眼休息,忙的如鞭子下抽打的陀螺团团转,连吃饭喝水也没时间。**满城熙熙攘攘的军民,既要照顾他们吃饭喝水睡觉,又要安抚他们惊恐的心情,城中最近又流传谣言说鞑子若破城后必会屠城云云,人心惶恐一片,杨一清不得不拖着病弱的身子奔走于城中各处。
此刻已经块四更时分了,鞑子被打退的消息传遍全城,百姓们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下,杨一清也拖着疲倦的身子在几名幕僚的陪同下回府打算眯一觉。行到牌坊桥的时候,彭越带着数骑亲卫急火火的飞驰而来,远远看见杨一清便开始大骂。
“总制大人,您这回可是走眼了,这个宋楠不是个东西,见死不救就算了,还带兵朝灵州去了,什么英雄盖世,什么本事滔天,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愚蠢之辈。”
杨一清愣了愣,待彭越下马气呼呼走近的时候,皱眉沙哑道:“怎么了?彭将军可不能无故辱骂上官。”
彭越将那封宋楠的回函往杨一清手上一塞,叫道:“瞧瞧吧,这便是你推崇备至的我大明朝的脊柱栋梁之人给咱们的回话。”
杨一清展开信函,凑在一旁的灯笼边细细阅读,即便在红色的灯笼下,也可见杨一清的脸色变白变青,进而变得非常的难看。
“下官没有说错吧,他根本就没打算来救,他的兵马朝北边去了,他是眼睁睁看着固原十余万军民落于鞑子之手遭受涂炭。杨总制,下官不管你和他是什么交情,下官只是在安化王叛乱之时和他打过交道,不过那也都是看着杨总制的面子,这件事下官必是要上奏朝廷的。”彭越冷声道。
杨一清缓缓将信函叠好,负手走到桥栏杆边,看着桥下黑洞洞的流水,静夜中,喝水哗啦啦的流淌,穿过脚下的桥洞往南流去,不知流向何处。
“杨总制,下官建议立刻开始撤离城中百姓,今晚险些城破,我实在无信心守住固原,我会率兵马战到最后,哪怕是于固原共存亡,但杨总制必须要将城中**万百姓带出去,去庆阳府或者是南下去长安府都行。下官这便去跟西宁卫指挥使焦大人打招呼去,他还巴巴的等着援军呢,嘿,我们可都是被人家不屑一顾给放弃了。”
杨一清缓缓回过头来,在灯笼下将信函展开再看了一遍,彭越焦躁道:“大人,看来看去还不是那几个字,越看越来气,快下决定吧。”
杨一清抬眼看着彭越,脸色出奇的平静,摆手道:“彭总兵,稍安勿躁啊,看了宋楠送来的信函,我刚才细细的又想了想,感觉这当中确实有些蹊跷之处啊。”
彭越愕然道:“蹊跷之处?当然蹊跷了,大明朝统帅西北兵马的镇国大将军放着鞑子主力不来攻打,反将大军背道而驰,这当中当然有蹊跷了。说句不该说的话,下官甚至都怀疑他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另有……另有……”
“住口。”杨一清低喝道:“彭将军,你太放肆了,大将军为大明立下了多少功劳,每一次大明危难之际都是他挺身而出,容不得你在此诋毁。他做的任何一件大事都是你彭越难望其项背的,你没资格去说三道四。”
彭越也自知言语过激,只鼓着眼不说话。
“这件事的蹊跷之处在于,大将军若像你所言的畏敌怕死的话,在靖虏城时,鞑子气焰正盛火器凶狠势如破竹而来之时,又岂会率不占优势的兵力正面应战?当时敢应战,现在兵力大优之下反倒会畏敌?这说的通么?”
彭越也觉得无法自圆其说,但依旧对宋楠不来救援耿耿于怀,哼哼道:“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算不是畏敌,也是指挥失误。”
杨一清缓缓在青石板桥上踱步,口中轻声道:“彭将军,我总觉得城外的鞑子们怪怪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感觉。”
彭越道:“大人是指哪一方面?”
杨一清道:“你我都是带兵之人,对兵马的调度都是有些经验的;如果四万兵马攻击我固原,全力进攻的话我们应该坚持不到半日。而且四万兵马足可将我固原围困的水泄不通。但事实上除了西门外,东南城门外鞑子一兵一卒的影子也没见,我斥候骑兵照样顺利进出不受影响。这难道不是非常不合理么?”
彭越冷静下来,杨一清说的怪怪的感觉他其实也有,鞑子的战法确实有些奇怪,四万大军四面围住,发起同时猛攻便是,却为何死盯着西城门不放,也让固原的守军得以全力防守一面城墙,其他三处城墙只放了少量的兵马观察。
“围城之法无外乎四面围困猛攻或者围三阙一,鞑子放着优势兵马死攻西城墙,是何道理?”杨一清终于说出了彭越心中的疑问。
“况且,这两天鞑子的进攻也奇怪,拖拖拉拉的,哪里像是攻城的样子,给人感觉是出工不出力。今晚上他们才是真正的进攻,但好像人数并不多,我听参战的手下亲兵说,攻势虽猛烈,但只有数拨人马,并无后续是么?”
彭越点头道:“确实如此,我还纳闷了,为何他们一度占据了部分城墙,却无后续兵马跟上,否则我定然夺不回城墙,城也就破了。”
杨一清道:“那就是了,大将军信上说鞑子佯攻,这事儿可能是真的,大将军的判断有可能是对的。”
彭越愕然道:“佯攻?佯攻固原是何意?”
杨一清微微点头道:“攻固原是假,攻灵州是真,前番大将军分析鞑子会急于打通灵州宁夏镇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