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师徒时隔多年后再次合作,竟然还是像当初那般默契,但效果却要远远超出,毕竟二人皆亦非吴下阿蒙。
杨斌奎在台上面露得色,他太熟悉吴苑了,台下的听客也太熟悉他了,因为刚才听得实在太爽,台下开始起哄“再来一段!”
“对对对,再来一段!否则不付铜钿”这就纯粹是夜壶谈,都是买票入场的想不付钱也不可能啊?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前面的警察局长和三件中山装顿时扭头狠狠的朝发声处瞪了一眼……
“光裕社社长,要带头!听客点唱,你要听的!”又是拉大旗作虎皮的……
场内“再一段”的呼声此起彼伏。
杨斌奎看看弟子,李虹剑刚才一番弹奏,着实比自己要花更多的力气,这点行内人都晓得,眼看他面孔涨得通红,额头鬓角也不停有汗珠渗出,心中有些不忍。
“先生,我没事,出出汗正常的,跑码头时大套一弹就是半个钟点,好好较吃力了,这个毛毛雨!”李虹剑明白先生的想法在台上悄悄道。
“嗯,那辛苦你了,散场后去我家,我让老太婆泡牛肉茶给你”
“嘿嘿,这是留给雄倌言倌的,我可不敢喝……”
杨斌奎眼珠一转,对李虹剑悄悄说了一句,后者脸色一变“先生?真的要唱这个?”
“你琵琶不行?”杨斌奎反问?
“这琵琶不难,难的是唱,这都已经没什么人唱了,还是换个吧?”
“小鬼,当倷先生豆腐阿是,今天不显手段留到过年啊!”杨斌奎眼睛一瞪话中却不见严厉。
“先生说啥就是啥”李虹剑声音轻却顽皮的拖着长音,如果被他妻儿听见大概是要大吃一惊了,向来端方的一家之主,竟然还有这种时候。
“啪”杨斌奎将扇子一拍。
大家晓得他多半是要唱了,场内瞬间又瞬间安静下来。
“多谢各位老听客给面子,既然大家抬爱,那么就再唱一支选曲《沈方哭更》”
选曲和开篇相似但却又有不同,相似的地方是都是那么几分钟或者十几分的一个唱段,只有唱没有说,差异在于开篇始终是以第三人称角度去描述一个场景或者事件,典型的刚才唱的《宫怨》便是,从头到尾杨斌奎始终是抽离于整首开篇外,以观察者的身份唱着杨贵妃的醉酒悲语;
也有少量是人物评传性质的,比如钱鼎章在黄家花园堂会上所唱的《赵子龙》、类似的还有《张飞》《诸葛亮》等,但不晓得为何演唱者却甚少。
而选曲则是直接从长篇书中挑出其中的一段来唱,开场唱选曲的也不多见,今天杨斌奎倒是又破例了。
“花头透来,册那”钱鼎章又开始嘀咕“开篇唱唱么好来,唱什么选曲,还《沈方哭更》,虽然这也是肉段书放到码头上细磨细做起来,起码能说个三五天,关子蛮多,噱头也不少,但几个唱段都不见得出彩啊,怪了?”
转而又想了想“妈的,老杨大概是心里不爽,拿这个冲我们叫板呢,他是说《大红袍》《描金凤》的,今天唱一段《玉蜻蜓》,是向先生示威?册那,这路子倒是有点摸不透”
他这儿正想着,台下也有点嗡嗡声都是懂行的,前面的《宫怨》虽然流传广,但并不好唱,或者说要唱好不容易,杨斌奎是超额完成任务,但这《沈方哭更》除了感情要充沛点外,不管从曲调或者行腔的角度来看都属于大路货,老杨这是怎么了?
仿佛听到大家的想法,杨斌奎一笑道“《沈方哭更》么是《玉蜻蜓》里的选段,我也就是学者唱两句,今天这里有转说《玉蜻蜓》的露先生,我唱得不好,还要请指教了”
“果然啊,老杨大概是被老狐狸从头到尾牵着走心里气不顺,索性自己点出来,虽然你《宫怨》唱得好,李虹剑这把琵琶也可以,但是我们下来前也是做好准备的,有秘密武器在,胜率大增,哪怕你唱到天上我都不怕。
“唱哪一段呢?今天来的都是内行老听客,我唱点一般性的么,肯定要被你们骂咯,弄的不好茶壶茶碗飞上来,我不是朱正卿没本事接”顺口一个小噱头,台下笑成一片。
“啪”杨斌奎扇子一拍“请听《沈方哭更》选曲”
照例三弦琵琶合作了前奏过门,经过刚才一番热身,李虹剑的越发卖力气,将经年累月积攒下的各色技巧花过门不要钱似的往外甩;
虽然琵琶高手中有男有女但方法路线迥然不同,女性大概是左右脑沟通灵活缘故,双手配合起来特别好,左手把位右手拨弦,快进快换,弹出的曲调变化多端让人难以琢磨,反之男性在双手配合度上略差,但却占了力量的绝对优势,同样一记拨下去,音色的饱满程度和亮度上优势明显。
此刻李虹剑双手在琶面上翻飞滚动,一个个音符如有实质般倾泻而出将整间书场都牢牢的罩定起来。。
前奏毕,杨斌奎唱到“料想前身造定孽”,随即过门跟上
之后又是一句“花园采草操之急”。
再过门,
“欲意堂前问清楚”
过门
“藏在身边遂秘密”
……
“我就说这段里面没啥好唱的,词都是大白话,和《宫怨》完全没得比嘛,老杨失心疯了?”钱鼎章喝了口茶嘀咕道。
“不对”他眼睛余光发现,露醉仙竟然又停止了身子,嘴巴张的足有鸡蛋大,双眼瞪得溜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等两句唱完后,才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