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医生试探着眼前自称桃乐丝的怪物,哪怕这个怪物真的是桃乐丝变成的,也有系色中枢这么一个让人可以信服的先例在前,但是,正因为对系色中枢的了解,才让安德医生无法确定,眼前的怪物是否还具备人类的心智。它拥有智慧,这一点是不会错的,但是,如果思维方式和意识态度和人类有很大的差距,那么,它如今所做的一切看起来对自己等人有好处的行为,在将来也会逐渐改变性质。
“桃乐丝”背后的推手是潜伏者,要和潜伏者合作,看起来不可能避开桃乐丝的干涉。与潜伏者合作已经是必然的基调,但是,桃乐丝在潜伏者中的影响力有多大,自己要和对方接触多深,合作到怎样的程度,却需要谨慎研究。不妙的地方在于,这次见面仅仅是第一次见面,却就要做出决定,无论是安德医生本人,还是其他幸存者,都没有太多的时间仔细研究。
之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已经让安德医生产生更加严重的危机感,比起其他幸存者,自己的状态已经明确来到一个悬崖边缘。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自己身上发作的异常状况,无论从哪个角度去考虑,是末日症候群的可能性已经超过了九成。而在病院里,也从来都没有病患者被治愈的先例,哪怕本人就是研究者,也不会让病情恶化拖延多长时间,在研究特效药的领域上,阮黎医生和她的导师无疑是病院里的佼佼者,即便如此,他们也未能在自己被感染后,延长自己的生命,只能无奈地将自己当成实验体。
在有九成的几率感染了末日症候群的前提下,安德医生感受到一种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恐怖,那是在死亡之前所面临的折磨,以及仿佛还有一线希望,由此对比出来的绝望感。长期研究“病毒”的人,在感染后,要比普通的病患者更能感受到绝望和恐惧,正是因为他们对此了解更多。知道得更多,从来都不单纯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这一点,在安德医生过去的研究生涯中,已经屡屡得到证明,不仅仅是在研究“病毒”的时候,在更早的研究课题中,他也已经遭遇类似的情况,只不过,那多是由人类的阴暗面和社会活动带来的危险。
如果是由人类引发和主导的恐怖和危险,总会让人觉得“应该可以解决”,但是,由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明确观测到的“病毒”引发,能够解决的希望就是直线下降了。
安德医生十分清楚,自己想要活下来,能够做的就是继续研究。而要继续进行“病毒”的研究,没有潜伏者的协助和支持是不可能做到的。先不提潜伏者这边的情况如何,病院明面上的研究力量已经在“病毒”感染的扩大中遭到不可抵御的,几乎堪称是毁灭性的打击,只有三十个幸存者,其中还不全都是研究人员,这点人数就连相关的研究设备都无法全部运转起来,工作效率低到了一个另人发指的程度,除了向运气祈祷,否则安德医生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点什么。
和潜伏者这边合作,已经是希望最大的方法。解决自己的感染问题,躲避可能很快到来的外界对病院的清理,在持续恶化的外界和内部环境中,求取一线生机——这些目标只要想一想,对比当前自己的处境,就足以让人感到几乎无望,安德医生在对自己竟然还能在清醒的情况下,理智去判断合作的方式、时机和程度,去理性地面对这些似敌非友的潜伏者们,对这种努力挣扎的程度也感到十分惊讶。
“你已经被感染了。为你注射的特效药是根据阮黎医生死亡前最后一次研究方向研制出来的,她在遗言中指明你的重要性,安德医生。这是为什么你可以使用这种珍贵特效药的原因,你应该十分清楚,每一种特效药大都只能使用一次,被压制的病情再次发作之后,再使用相同的药物,不仅无法缓解病情,有时候甚至会加速病情的恶化。”桃乐丝的声音在安德医生耳边回响,阮黎医生的名字出现在这里,让安德医生既感到惊愕又猛然有所觉悟,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阮黎医生的能力一直很强,仅仅是在办公室斗争上,手段不如安德医生,才受到了打压而已。毋宁说,安德医生自己就是打压她的主要推手,不过,原因并不出在阮黎医生多有能力的因素上,而在于阮黎医生的导师霍克医生一直都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的缘故。
阮黎医生在病院里一直不得到重用,被下放到看似重要,实际没有多大施展空间的,对“高川”这个特殊实验体的临床心理诊疗方面,无疑只是被她的导师在研究竞争中的失败牵连了而已。
安德医生对阮黎医生本人谈不上恶感,毕竟对方也是一个聪明又美丽的女性,在病院团队里也是赏心悦目的一份子。所以,在她的导师死亡后,安德医生便重新将她启用,以继承她的导师的研究。毕竟,竞争对手需要打压,但其研究领域和研究能力,却绝对会为研究项目添砖加瓦。
安德医生觉得自己的策略没错,仅仅是没有想到,阮黎医生竟然投靠了潜伏者那边——对潜伏者而言,阮黎医生的能力即便不是雪中送炭,也绝对是屈指可数吧。
“她是在什么时候加入你们的?”安德医生不由得问到。
“在你任命她继续霍克医生的研究后。”桃乐丝的回答让安德医生露出意味复杂的苦笑,显然,阮黎医生的选择并不是主观上的仇恨,而是时间上的紧迫和病院研究陷入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