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直往深渊下坠落,而仅仅是坠落,那便没什么不好,那最让人感到恐惧的东西,就藏在深渊下方——那不知道有多深处,无论自己下坠了多久,多长距离,它都仿佛一直在“下边”,而自己和它那仿佛无法接近的距离,正是对自我最好的保护。虽然曾经也担心过,下坠会不会有一个尽头,会不会在尽头处和那可怕的东西接触,但事实证明,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缩短过这个距离。
现在,高川向下看,果然又看到它了。就在那深邃得不知道有多遥远的下方,那个依稀而庞大的轮廓,明明没有任何形状,也看不到有“眼睛”之类的器官,可却能让人感觉到,它在凝视着自己。那熟悉的,无可遏制的恐惧感油然而生,然后,变化陡然降临。
高川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一个满是白光的无限空间中,在这个空间里,有一条螺旋上升的楼梯,他意识到自己正不断地向上走,当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是“向上走”的姿势了。向上的步伐像是机械的,在他那本该由脑硬体压制情感,只留下理智的心中,偏生有这么一种冲动,让自己一直这么走上去。
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那就像是他自己的声音:
我做了一个梦,当我走上楼梯时,我看到一个看不见脸的人站在那里,却无法走到他的身边,我跟他说话,他却只是站在那里对我默默地笑。我想知道他是谁,所以今天又走上这个楼梯……
当那声音这么述说时,高川看到了那个人。对方就站在十三个阶梯后的上方,默默地对他微笑。
“你是谁?”高川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只是那种熟悉感,让他觉得不是自己的声音,至少,不是现在的这个自己的声音。
这是某个高川的声音,他想到,难道自己正处于某一个高川的意识中吗?不,或许应该说是某一个高川残留的资讯中,已经死亡的高川所留下的资讯,并不能算是记忆,哪怕是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在那个时候,也没有能力将所有已经死亡的高川的人格资讯完整地保留下来,也无法在脑硬体尚未完全启动的时候,将所有的资讯整合在一起。这些残留的资讯,以类似于“印象”的方式保存在高川的脑硬体中,但不可否认,哪怕仅仅是“印象”,也是有可能将自己的意识拖入曾经某个高川的“梦”中的,更何况,如今的高川已经是一个意识行走者了,“入梦”不过是意识行走者的本能而已。
这是哪一个高川的梦呢?义体高川想着,而站在楼梯上方的那人,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是,各种因素都指向“对方也是某一个高川”的结果。而且,那个身形,实在太让人在意,义体高川隐约觉得他就是那一个高川,他不由得心想:原来过去也有高川,见到过这个高川吗?
站在楼梯上方的人,是“少年高川”的体型。
当义体高川这么想的时候,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是我吗?高川?”
“是的,我是高川。很高兴见到你,高川。”楼梯上方微笑的的少年渐渐清晰起来,就像是揭去了一层遮掩在身前的轻纱。
义体高川的目光越过少年高川的身体,当少年高川的身影清晰起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在少年高川的身后还有别的什么。当他一眼望去,立刻被一股极端可怕的恐惧感抓住了心脏,他无法形容那是什么,那甚至不能说是“用眼睛可以注视”的东西,直视它的时候,明明知道它是存在的,却无法描述,因为,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只是知道它就在那里。它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是如此的恐怖,让人窒息,让人恨不得没有看到它。
可是,它又是有吸引力的,越是恐惧,越是让人恨不得没看到它,就越是让人忍不住去盯着看。
“你看到她了?”少年高川这么问到,他是微笑的,声音是温蔼的,在义体高川的感觉中,就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聊天,更详细地说,是一个恬淡温和的自己和一个刚硬生冷的自己聊天,是感性的自己和理性的自己聊天。但无论多么相对,总该还是自己。
“是的,我看到它了。”义体高川十分清楚,自己说的是“它”,而少年高川说的是“她”。这个决定性的不同,让义体高川知道了“它”是什么。
“那是江?”义体高川承受着直视“它”的恐惧,确认般问到。
“是的,是江。”少年高川微笑着,说:“我知道你看到的她和我看到的她不一样,但是,无论多么不一样,她都是她。”
“是的,它都是它。”义体高川将手放在腰侧,一如他所想,自己抓住了一根硬物,那是武器,意识行走者在这样的梦境中,总能抓住一把武器。一般的武器对“江”是无效的,而他又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江”会在这里,而这个“江”又会不会带着恶意而来,所以,他迫切需要一把大威力的武器。例如临界兵器……不,仅仅是临界兵器是不够的,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