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她是因为我,才抛弃了自己的这位朋友。这个叫做“格斯”的家伙在研讨会内帮衬阮黎医生,又冒着危险和巨大的精力。开辟了这么一条逃亡路线,无论是带着怎样的念头做了这么多事情,都的的确确是一份巨大的人情。

现在的阮黎医生该不会是带着愧疚的情绪,去做出这个选择的吧?我有立场劝说阮黎医生,多少在四周搜寻一下。尽尽人事,可是,对我来说,阮黎医生的安全当然更要在这位格斯先生之上,在这里多呆一阵,逃离半岛的可能性就会愈发下降。

阮黎医生率先考虑的是我。而我率先考虑的也是阮黎医生,因此,格斯就被撇在了一边,这很残酷,也很现实。也是我们各自的选择。

“知道了。”我闷声回答。

阮黎医生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她再一次确认了车厢里的工具,示意我做到副驾驶位上,自己上了主驾驶位。我本想告诉她,这辆车根本发动不起来,但是,这个现场是如此异常,根本无法让我用常识去对待。而事实也正如我感觉的这般,阮黎医生扭转钥匙点火,一直都发动不起来的发动机开始运转。

与此同时。连锁判定再一次观测到车内的人形。一个就在我身旁,和阮黎医生重叠在一起,一个和我坐同一个位置,和我重叠在一起,另外三个呆在后车厢内。肉眼看不到这些怪东西,就仿佛它们身处于和我们不同的次元中。身形虽然重叠,但从我的感觉来说。并没有感受到彼此双方的相互干涉。

“这里有五个人。”我突然说。

阮黎医生正准备踩油门,闻言不由得一顿。疑惑地看向我。

“有五个幽灵在车里,但我不知道它们都是谁。”我平静地描述自己观测到的东西。

阮黎医生只是皱着眉头,用一种沉思的表情凝视着我。我想,她大概又觉得,我又是看到了幻象吧。我觉得她之所以皱眉,正是因为她觉得服用过“乐园”的我应该比平时更加正常,而不是这么快就又产生“幻觉”。然而,阮黎医生什么都没说,也许她对我的状况感到疑惑,对药物治疗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感到失望,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再没有余力去追究失败的原因了。

我们已经逃出来,她失去了和研讨会讨价还价的筹码,也不会再得到研讨会的支持。想要检查试验数据,也必须放在逃离了半岛之后才有机会。她的眼神像是在叹息,但很快就振作起精神,点点头,平静地踩下油门。

越野车颠簸地开向更远的地方,我仍旧在利用贯彻这五个只有用连锁判定才能观测到的对象,暗中攻击它们,但它们就像是空气,像是镜子里的影子,根本就不吃我的手段。我的力量似乎对它们无可奈何,但它们同样没有对我和阮黎医生产生半点影响。

开车前行了一分钟,地势渐渐向下,反而显得山丘越发高大

。突然间,车载电台莫名其妙地自行开启了,在播放一首蓝调的老歌,女性如同烟熏过的嘶哑嗓门化作美妙的韵律,在车内流淌,可是,这时的环境是如此黑暗、深沉而压抑,这突如其来的歌声反而让人感到古怪和恐惧。

我暗自戒备,可是肉眼看不出什么,连锁判定里的人形,也仍旧一动不动。阮黎医生也感受到这种古怪又恐怖的气氛,不由得扯了扯领口,我看到她锁骨处的肌肤,依稀沾上了什么东西,可定神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她看了一眼后视镜,陡然一副呆愕的表情,我看过去,后视镜里没有出现古怪的东西,可是,她就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样。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出现任何更实质的现象。

阮黎医生没有踩刹车,反而把车速提高了一个档位,车体的颠簸变得剧烈起来。

“阿川。”她有些疲倦地说。

“怎么了?”我问。

“我想,我有可能出问题了,被白色克劳迪娅侵蚀了。”阮黎医生的声音比过去都要沉重,“就在刚才,我看到格斯就坐在我们身后,但是,他当然不在那里吧?”

她的描述不难让人想象,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奇诡怪异的事情。我一直都觉得,阮黎医生是“神秘”的绝缘体,来到半岛的一路上,以及在半岛的日子,有很多细节都凸显出她的特殊。我甚至认为,她才是这个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核心,只是没有这个自觉而已。阮黎医生有自己独特的世界观,不觉得原意上的“神秘”是存在的,但即便如此,她也一直在被白色克劳迪娅困扰着。

这个中继器世界的末日危机,在阮黎医生的眼中,是由“白色克劳迪娅”和“精神侵蚀”这两个词汇概念为基础,向外扩大延伸的。对她来说,白色克劳迪娅不是那些莫名其妙的“神秘”,而是一种沉重的现实。她可以不正视“神秘”,却不得不在意任何由白色克劳迪娅产生的古怪现象。

“是的,他不在。”我轻轻地安慰到。

于是,连锁判定观测到的人形中,有一个人形消失了。就像是在回应我的否定一样。

阮黎医生开始喃喃自语,也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天空陡然一片惨白,炸亮的闪电好似巨蟒一样在云层上蜿蜒,阮黎医生在同一时间踩下刹车。我没有觉得意外,在这种时候,无论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都不值得意外。

“我看到了一个女人……穿红衣的女人。”阮黎医生解释到,她是从后视镜看到的。

“在哪里?”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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