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亮,青灰灰檐角下便亭亭立着个着素色绣兰草袄子的少女,身边儿一个小丫头陪她站着,手上还提了个小小的檀木食盒。早春将至,习习晨风也格外冷。
墨琴从屋子里出来,搓了搓手劝道:“姑娘不如先回去,等会子天大亮了再来吧,老夫人还睡着哩。”
“多谢姐姐好意,”顾宝笙摇头,拒绝道:“若是回府第一次请安就来晚了,那可怎么好?我是晚辈,便是等等也是应该的。”
墨琴无法,只好又回了屋子。
半夏抿唇不语,她想说老夫人肯定早起来了,可姑娘用眼神制止了她。
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总是额外浅眠,大多天微亮就都起身了。顾宝笙不是不知道顾老夫人是刻意让她等着的。
可那又怎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昨日顾老夫人丢了脸,现在不把气出了,日后日积月累,再有人火上浇油,别说想报仇,就是活在顾府,也艰难。
她忍得了,总有人忍不下去。
慈竹阁
“什么?你说顾宝笙带了点心去见祖母?”孟宝筝刚刚起床,一头乱发加上凶狠的脸色看得地上小丫头心直跳。
“是……是啊!”小丫头哆哆嗦嗦道:“听说是亲自下厨的。”
“一回来就想抢这个抢那个的!”孟宝筝咬牙道:“不给她颜色瞧瞧,真当哥哥和祖母们都喜欢她漂亮呢!碧枝,梳头!”
松鹤堂
顾宝笙亲自摆了饭食。杏黄如玉的绿豆糕,晶莹剔透糕,还有清甜可口的荷叶羹。她知道的,老夫人喜甜食。
顾老夫人握着一柄红木银丝百寿紫玉如意,慢吞吞的坐到桌边,只抚着玉如意,却并不拿竹筷。
“昨日我才冤了你,你不气?”
“宝笙初初回府,确有许多地方需要祖母指点。祖母是长辈,教诲晚辈是应该的事情。”她姿态优雅,语气清和,好似昨日发生的事情全然没有在她心里留下痕迹,如雁过无痕,来去轻巧。
真的放下么?顾老夫人抬眼问她:“那你今日带吃食过来,是想求我给你换院子了?”
慈竹阁是顾府最精致细巧的院子,一屋子好东西都是当年姜德音的嫁妆。顾宝笙自幼丧母,真的会对亡母的遗物无动于衷?
“宝笙并非如此想。”她垂眸,温顺道:“慈竹阁是母亲生前住过的地方,风辞小筑也是。没有顾此失彼的道理。宝笙能住风辞小筑已经是祖母给的莫大的福分了。”
“且”她轻声道:“宝笙在徐府见徐老夫人与二姑娘祖孙其乐融融,很是羡慕,只想……只想来孝顺祖母一二罢了。”
顾老夫人眼眸微动,这才举箸。
“妹妹,我回来了!”顾琤穿了件宝蓝色家常服,拿着个金线棉盒吊儿郎当的走进来。
“嘘!”碧枝忙拦他道:“姑娘这会儿正难受呢,二少爷先别进去了。”
“谁欺负了我妹妹了!我揍他去!”顾琤怒瞪,眼如铜铃。
“快说!”
碧枝皱眉,为难道:“是……是三小姐……”
“今日老夫人用饭用得多了些,多亏姑娘的手艺好了。”墨琴笑盈盈的把顾宝笙送出来。
“身为孙女能为祖母奉羹汤也是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一声大喝打断她。
只见一个怒气冲冲的少年快步走过来,眼若星辰,唇若施脂。与顾宝笙有三分相似,眉眼处却多了几分fēng_liú写意。男生女相却因气质桀骜不驯,丝毫不显女气。
顾宝笙轻唤了声:“大哥……”
她的哥哥只有一个,顾延琛死了,这一世的哥哥她也只会再用序齿称呼。
“呵,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大哥。”顾琤挑眉冷哼:“也断没有你这样歹毒的妹妹。”
半夏在一旁听得气红了脸,“少爷是姑娘嫡亲的哥哥,怎么能这么说姑娘!”
顾琤与顾宝笙一母同胞,但顾琤却是从小养在郑绣莲身边的,和孟家兄弟姊妹亲热些,顾宝笙并不在意。
可若他是个蠢的……顾宝笙笑道:“哥哥可是因我与祖母送早饭却未给哥哥送,生气了?
不要紧的,我日后每天给祖母做的时候,也为哥哥送一份儿……对了,还有份儿祖母未用过的翠玉豆糕,哥哥先尝尝喜不喜欢。”
说着,就让半夏提起食盒,准备拿出来。
“滚!”顾琤一脚踢翻食盒,碎瓷片和糕饼碎渣还有稀糊糊的粥登时撒了一地。
“姑娘,您的手!”半夏忙从袖口里拿了张干净帕子给她包起来。
纤细柔白的手指头滴下血来,正是方才绽开的碎瓷片划了一道。
顾琤愣了一愣,却幸灾乐祸道:“活该!果然是遭报应了吧?想跟我妹妹抢院子,也不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多恶毒,多让人恶心!”
见顾宝笙侧头看他,顾琤笑得更痛快了,“呵呵,你这样克母克夫的人就该死了干净,活着让大家都不清净,有什么劲儿?怎么?想告状啊?去啊!去跟祖母说啊!我在这儿等着受罚呢!”
顾琤到底和她哥哥顾延琛是不同的。
顾延琛是个护妹如命的人,若是有人欺负了她,甭管天皇老子还是太上老君,顾延琛都会握拳替她出头,打人家一个落花流水。
顾琤呢,顾宝笙沉默下来,他只会替别人打骂她。
“我不会告状。”她平静道:“我也有自知之明,是非如何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多年未见,给哥哥先请个安,我就先回了。
只提醒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