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南风脸上带着缅怀之色,很可能是同时缅怀两个人的那种。而且脸上又一次略带苦笑:“我父亲以为遇上了骗子,当时便大喊大叫,甚至直接抓住了那位老者的衣角。”
“那位老者却依然没看向父亲,还是看着我,把右手轻轻一抬,父亲的整个摊子便缓缓飘了起来,也就半人多高,就放下了。可是我父亲和周围的人都呆住了,我也呆住了,这时那位老者又道:‘小家伙,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那时还小,也不大知道什么,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可我父亲这时却回过神来了,赶紧连不迭地放开那位老者的衣角,并且直接拉着我的手朝那位老者的身边递,连声道:‘尊敬的大人。我儿子他愿意,他愿意!’”
说到这里,南风顿了一下。然后道:“尊者您想必应该知道了,那位老者就是我的老师。我是在对魔法及魔法师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老师收为了弟子。”
“收了我为弟子之后,老师便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城定居,朝夕传授我以魔法,如此这般,三年后,我渐入门。这时老师才对我说:‘小风,你知道为师为什么收你为弟子么?’”
“当时我的回答是。‘老师觉得弟子的魔法天赋比较好?’”说到这里,南风再一次苦笑。
“老师直接摇头。说,‘你的魔法天赋嘛。在为师看来,也就是一般。为师收你为弟子,是那日走过街道时,看到你虽被烈日灼晒,却一直稳稳地站着,不移不动,这在你的年纪来说殊为难得。当时为师看到,便心中一动,而待走到近前,看到你掏出汗巾拭汗,没有先拭自己,却是拭向比你更满头大汗的父亲,为师便觉得你的这个举动在你这年纪来说更是难道。’”
“这两个难得便是老师收我为弟子的原因。”
“我当时听了一身冷汗,不敢欺瞒,也不愿欺瞒,我告诉老师,我不移不动,是因为我从大早上就被父亲拉出来,腿脚早就已经站得麻木了,不动还好,动的话脚根直疼,我先擦试父亲,那时也只是突然看到父亲满头大汗,心中一动。往常的时候,我从来不给父亲拭汗的,那是头一次。”
“听了我的话后,老师却并未责怪我,更是对我说,今日发现了我的第三个难得,那就是很诚实。”此时南风脸上的那种感激与怀念和方天在安迪埃里克等好些人身上见到的几无区别,“老师又说,你小小年纪,能偶尔想着父亲一次,就已是非常难得了,这才是天性。若过了,那就反不是美事了。”
“待我晋入sān_jí之后,老师便离开那座小城,带我迁居到了距离那小城最近的一座大城里,然后老师带着我频繁地拜访一些大人,都是些七八级的魔法师,还有一位准法大人。”
说到这里,南风眼中微有泪迹,“后来我才知道,老师此举,乃是自觉寿数将尽,住世不久,便把几乎所有结识的高阶魔法师都介绍给了我,更是拜托他们日后若有可能,对我稍加照顾。而那之后不久,老师果然平静离世。”
虽然这个故事有点似曾相识,方天以前在炎黄城时便听过不少,但这时听着南风的述说仍然心中感叹。
这就是人类文明中的薪火相传了。方天对这个世界感受最深的地方,除了知识等各种传承封锁严密之外,就是老师对弟子,绝大多数情况下,真的是当得上“尽心尽力”四字。
不管自身如何,绝不吝托举弟子,以走向更好更高。
安迪的老师、埃里克的老师、木罗的老师、希岩的老师……
等,等等,莫不如此。
当然世上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从来只有阳光而无阴影或黑暗,那不现实,老师与学生弟子的关系,也同样如此。不过不美好的有些时候不必太过谴责,因为世事总是让人无奈,而美好的,则大可以尽情歌颂。
因为做出这些美好举动的,其生命,从内到外,都在灼灼其华着。
对于这样的生命,不论其是修者还是普通人,方天都会给予理解并尊重。
老师离世之后,南风后来先后亦果得到了好几位魔法师的帮助,更是在其中一位的指导下,才从五级辛苦地晋升到六级。只是在其六级之后,不数载,老师昔日的那些故人亦基本上全部离世。
自身资质一般,又失去长辈指点提携,所以尽管修行不辍,十数载以来,却仍然一直固守在六级,难以突破。
南风的述说到此为止,方天中途不时微微颔首,却直到这时亦并无发话。
南风的情况是这个大陆目前较为普遍的情况,而并非个例。资质、传承、教导、努力,这四个有关修行的主要方面,总有人一二三四不同程度地短板。
然后在短板之下,这个修者多半就呈现出种种不同的行为方式。
或纵向求索,或横向结网,或向上攀附,或向下欺凌,真是形形色色不胜枚举,单是《论修者晋升艰难以至无望后的人生选择》,便可以作一篇大文章,并由此勾勒出修行界的大半势力模样。
南风之后就是大木了。
大木的情况与南风大同小异。
同,是大木与南风一样,都有个好老师,并且这位老师也同样早早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