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平你冷静点,元易他早就死了,在你悄悄被人献到了龙床前,他就已经死了。”
妇人尖叫:“可这幅画怎么解释!是那个孽种亲自送来的!这要怎么解释!”
凉后打断她,祥和的面上多了一丝怒气:“别口口声声孽种,他是本宫的皇儿,更是大凉的储君。”
妇人捧着画,疯狂大笑:“他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吗?明明是见不得光的孽种!贱种!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太子,未来居然还要做皇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只恨自己当初没能掐死他!你叫他来!我要当面与他对峙!”
话音未落,轩辕御上便冷冷地踹开门,走了进来。
妇人头脑昏沉地看向他,恍惚看见了年轻健康的自己,突然捂住脸,惊恐地往后退缩了几步,然后又放下,跌跌撞撞地扑到他的跟前,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告诉我,为什么给我送这幅画?”
轩辕御上冷漠:“你不是应该想到了吗?”
妇人茫然地睁着没有神采的桃花眼。
轩辕御上残忍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作这副画的人,的确是当年名动天下的元家公子,与你恩爱有加,临死前还求你好好活下去,转眼却又亲手将你送上龙床,隐姓埋名去游历大好山川的夫君。”
妇人捧在手里视若珍宝的画骤然掉落,捂住耳朵高声尖叫:“不、不,绝不可能!你在骗我,我的夫君明明已经死了,我看着他下葬的,又怎么会画出这种东西,一定是你在骗我……”
她猛地抬头,双眼迸发出毒蛇一样的凶狠戾气:“你编造这些莫须有的,想要做什么!”
轩辕御上冷眼看着她,已经想不起来八岁那年偶然闯进这里,却被她哄着喂了毒药,又扑上来要拿匕首刺死自己的场景。
是啊!他想要什么呢?
寻画的时候,他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他不过是想要一个交代,不过是想见一见她后悔的模样,不过是想问一问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想杀他的时候可有顾及一丝血缘亲情?
得知身世的他怎么都无法走出魔障,得知她被囚禁的真相尤其痛苦不堪。
他的恨意和不甘是这么地重,却始终没有办法去仇视始作俑者——他因龙椅上的那个男人而尊贵地活了近二十年,那个已经年迈的男人不遗余力地疼他,顺着他,收容他的无法无天,奉送给他一切,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的所作所为?
他之所以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要一个了结,虽然多年前的事,眼前这个妇人最无辜最可怜,可她给予他的仇恨与伤害,他独独难以忘怀。
“惠平郡主,这么多年,你恨遍了这大凉皇宫内的每一个人,独独为了你那夫君的遗言而苟活着,如今,可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妇人恶狠狠地看着他,半晌,熄灭了所有的戾气,犹如一个残破的布人,目光呆滞,轻飘飘地问道:“他还活着吗?”
“死了。”轩辕御上轻描淡写地回:“他画完最后这幅画就投江自尽了,尸骨无存,应该是喂了鱼。江边的渔夫无意中捞捡到了他的画,便卖进了画馆,有识货的人认出是天下第一才子的画,以为是与他诈死前所作的遗落在外的那些一样,便四处高价转卖,辗转流入了周国,在三年前的上元节作为最高的彩头,被人赢了去……”
“哦,是吗……”妇人的声音依旧轻飘飘的。
轩辕御上以为自己会痛快,可临了,真正见到了她的破败与仓惶,心里却不见任何的痛快。
他瞄了眼地上的画,曾经到手后,他无数次想毁了它,最终却还是拿回了凉宫。
他见证过沈沉瑜的留恋,决定烧它时的踌躇不舍,也许她和眼前的妇人一样,对它抱有过最美好的幻想,可事实上,它不过是元家的那个懦夫苟且偷生的证据,自私、胆怯。也许隐藏了那个懦夫临死前最后的忏悔,落笔的渺小与绝望,绘尽了屈服于皇权的自我,它并非象征美好,带来的感情是如此地不堪一击,刹那的缱绻,就如涌动的江河,无法驻足、长留……
却偏偏惹得世间不少女子趋之若鹜,宁可蒙蔽双眼。
凉后自轩辕御上进来,便未开口说一句话,在他离开后,才怜悯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妇人:“惠平,你这是又何必?”
以她的聪慧,早在第一眼见到画时,就该猜想到一切不是吗?为何偏要人血淋淋地剥出真相来?
妇人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失了眼泪,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舅母,你在二十年前就知道了,是不是?”
凉后没有否认:“我不忍心告诉你,是怕你接受不了,更怕你不顾一切地寻死。我从来没想过利用上儿稳固什么后位,之所以会将上儿抱养在身边,是因为他一生下来,你要活生生掐死他。”
妇人讥讽:“那现在你们就不怕我接受不了,不怕我寻死了?”
凉后闻言,失望地闭了闭眼,道:“是!那个老东西肮脏龌龊!可你这些年又做了什么?你无辜,莫非上儿就不无辜?上儿不远万里地替你找到元易死前留下的最后一幅墨宝,并不是想摧毁什么,也不是想要你死去,他将真相摊开在你面前,最大的目的不过是想让你放过自己,好好保重自己,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妇人笑,受****的是她,受煎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