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皇陵,建在京城之外的一座深山之中,为了方便祭祀,这里有一处行宫。
行宫不小,整整占满了整个深山之下的平地。行宫之前,有着条围绕一周,深约十丈的护城河。
为了保证没有人在护城河中下毒,也为了此地风水,护城河连接的另一头是一座巨大的瀑布,流向下头峡谷。
无数水珠扬起落下,在晴天的时候隐约能看见一道彩虹。
然而现在没有人想要看那彩虹。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宫门前的一对男女身上。
林梓提锏,静静看着马上的人。
那人垂眼看着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他轻轻道:“林梓?”
林梓仰头看他,再平静不过:“嗯。”
时隔六年,两人再度相见,没有喜悦,只有刀光同剑影。
秋风瑟瑟,无端叫人觉得有些凉。
有林梓的命令,城墙上只有弓箭手就位,而暗中潜伏着的士兵静静立着,没有出手。
几声犬吠打破了原本的安静,一只极老的黑色猎犬跑得极快,居然冲破了重重阻碍,越过林梓,跳到了赵玉恒的马下。
林梓眼眸微动,一句‘别去’尚且凝在口中,血色就已经蔓延了出来。
向欣已经太老了。
作为一只已经十几岁的狗,它已经太老太老了。老到平时它只能趴在太阳下晃晃尾巴,老到它不动向零和向晚就会哭着觉得它已经死掉。
如今,它却真的已经死掉。
它伏在昔日自己主人的马下,有些不解,有些困惑。不明白自己身上为何传来剧痛。但它浑浊眼睛下的温度仍旧没有散去。
它望着马背上的人,目光灼灼,似乎还希望他像十多年前一样,抬起手来抚摸自己的毛发。
虽然比起十多年前,它的毛发已经没有光泽,甚至晦暗,滞涩。但它是多么希望,那只手能重新落在它的身上,重新再替它理顺打结的毛发,竖直的尾巴。
马背上,赵玉恒眼中仍旧古井无波。他两指之间还夹着一片银色卡片,在阳光之下散发着温和的光。
而另一片,刺穿了向欣柔软的肚子,只露出带血的另一半,同赵玉恒手中那片一样,亮闪闪,冰冰凉。
向欣伏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喑哑的呜咽,仰头看着马背上的那人,眼中还倒映着那人脸上的淡漠,和身上不染的袍子。
它终于明白,那只手永远不会再落到它的身上,永远不会再对它说:
“向欣,你是只好犬。”
它丧失了所有力气,却还是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想要看得更清楚。而那人也终究从马上跃下,却没有蹲身,而是一脚将它踢开,清空了道路。
它,终于是死了。
“不!”
城墙上,有一孩童高呼,看着那只陪伴她长大的狗,看着她从未见过的父亲,撕心裂肺地高喊了一声。
她挣扎着,想要从墙头跳下去,却被身后一袭白衣拦住。
林修言抱着向零,抹不干她脸上的泪:“别哭,向零乖,别哭。”
他面上似有不忍,按着赵向零的脑袋,不让她看下头血色,同那张再冷漠不过的脸。
从未见过的父亲,第一面,竟然如此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