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帐篷里的匈奴人陷入酣梦,睡得极沉。处于草原腹地,又是右贤王的草场,呼衍部压根不会想到,自家营地会遭到袭击。
身为匈奴贵种,最鼎盛时期,呼衍部中能战的勇士达到数万,傲视整个草原。
老上单于后期,呼衍氏开始衰弱,部落分-裂,实力再不比从前。
饶是如此,呼衍各部的人口加起来,在本部中仍是数一数二。即使是同为贵种的兰氏和须卜氏,早几年间,也对呼衍氏难忘项背。
只可惜,呼衍各部领一直不和,在军臣单于的“调和”下,更一度爆冲突。裂痕不断加大,始终难以弥合。
回忆起呼衍氏衰落的因由,部落中的长老都是咬牙切齿,对单于身边的汉人谋主深恨不已。
中行说背汉投胡,祸害边民,在匈奴内部也没少-搅-动风雨。为确保大单于位置稳固,同样为保证自己的安全,阴谋算计草原各部,他向来是不遗余力,毫不手软。
呼衍氏是他的第一份成就,也是他对大单于的投名状。
解决了匈奴本部最具威胁的贵种,将数万人的势力拆得零零散散,中行说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获得大单于信任和赏识,本该就此停手,可他并没有这个打算。
出身长安宫廷,中行说深谙“生存”之道。
一旦匈奴各部相安无事,军臣单于感受不到身边的威胁,他至少会失去一半的价值。
对大单于用处减少,难保不会被恨他入骨之人寻仇。例如左贤王和大阏氏,只要有机会,都乐于取他项上人头。
为了自己的安稳,中行说不会让匈奴各部真正和平。继呼衍氏之后,兰氏、须卜氏乃至王庭四角,都是他下手的目标。
大单于同左贤王父子不和,左谷蠡王和左贤王叔侄相争,右贤王和右谷蠡王麾下贵种矛盾重重,这一切的一切,背后都不乏中行说的影子。
哪怕没有直接证据,回忆呼衍氏的遭遇,明眼人都能猜出一二。
经过几次交锋,左贤王和中行说结下死仇。中行说想保住脑袋,就绝不能让於单继承大单于之位。
为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中行说找上伊稚斜。后者也对这位大单于谋主释放善意,双方一拍即合。伊稚斜更做出保证,日后掌握王庭,必会以中行说为谋主,给予他不下今日的地位。
有了伊稚斜的承诺,中行说行事愈狠辣,不断挑起军臣单于的疑心,使於单的继承人地位越来越不稳固,
左贤王明里暗里没少吃亏,除了军臣单于,和右贤王的关系也越来越僵。
被汉骑盯上的呼衍部,本是右贤王麾下,部落中勇士过三千,极其骁勇善战,十分得右贤王看重。
军臣单于听了中行说的建议,要将这支本部调入左贤王麾下。
虽然只是暂时,但人到了於单的地盘,还会原样还回来?
根本不可能!
呼衍部领接到王庭调令,也是嘴里苦。奈何大单于之命不可违背,为向右贤王表示忠诚,咬牙率全部勇士出战,并叮嘱留下的部民,尽量拖延迁移度,若此战顺利,右贤王亲自开口,大单于应该会收回成命,允许他们继续留在右贤王的草场。
正因如此,汉军斥候在部落外打探,才会现营内有象征匈奴贵种的鹰雕,大大小小的帐篷数百顶,战马上千,牛羊数万,守卫力量却十分空虚,连游骑都没有。
这样的匈奴部落,是最好的下手目标。
夜色中,汉骑离呼衍部越来越近。
赵嘉率领一百汉骑在先,每人马上都携带引火物和毒-烟-筒。
毒-烟-筒数量有限,为保证计划顺利,必须尽量靠近营地,抵近帐篷再动手。
为此,赵嘉刻意让众人降低马,直至距营地不到三十步,方才出讯号,百骑猛然间提,如凶兽亮出獠牙,自营地南侧呼啸冲入,先掷引火物,后掷毒-烟-筒。
部分汉骑艺高人胆大,在奔驰中侧身,捞起匈奴人-插-在地上火把,翻上马背的同时,火把也投向了匈奴人的帐篷。
顺着汉骑突袭的路线,火龙蔓延开来,火光冲天而起。
匈奴营地不设栅栏,营内也没有岗哨,仅有的十数个护卫,根本无法阻挡汉骑冲锋的脚步。
有的刚被马蹄声震醒,睁开双眼,入目即是熊熊火光。来不及确认敌从何来,锋利的箭矢已经穿透脖颈。
在战马擦身而过时,人仰天栽倒,空洞的双眼正对夜空,脸上犹带着惊异和无法置信。
烈焰熊熊,浓烟弥漫。
匈奴人大叫着冲出帐篷,多数来不及套上皮袄,手中却都牢牢抓着武器。
呼衍氏虽然分-裂,各支仍算得上是大部落。
成年男子随领出征,部落中还有为数不少善战的老人、妇人以及能上马开弓的少年。在最初的骚-乱之后,祭师走出帐篷,高举木杖,组织牧民进行反击,包围闯入营地的汉骑。
“放弃起火的帐篷,包围敌人,用弓箭!”
祭师满脸沟壑,身形伛偻,却是声如洪钟。站在火光中,表情凶狠,不断号施令。十多名健壮的牧民护卫在他周围,用身体组成盾牌,提防可能飞来的箭矢。
在祭师的指挥下,部民手持弓箭骨刀,飞上马,开始对汉骑围追堵截。
赵嘉一路飞驰,现前路变得狭窄,越来越多的匈奴人从两侧冲出。更有十多人挡住前路,弓弦已经拉开,骨箭破风,正迎面袭来。
“刀出鞘!”
避无可避,眼前的情形,除了硬冲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