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后被大火烧了个精光的茅屋,想到还未逃出屋中的那人,盛延盯着一脸淡定的林子朝,无意识的向后撤了几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今日他同林子朝一起调查流言之事,查到源头竟发现是个云国细作从中作梗,跟着那人,二人来到此处。很是轻松,二人在茅屋中搜出了那细作与云国的往来信件,虽已有了物证,但无论他在如何逼问,那细作也不肯说出详情。
正当他想不出办法之时,林子朝二话不说,一杯子砸晕那人,离开茅屋。出手如此干净,走的如此潇洒,让他以为林子朝又想到什么好法子。可他刚一踏出院子,一把火便被扔在屋顶之上,瞬时点燃。
林子朝将手中的来往书信留了一张,其他的都递给发愣的盛延,开口道:“把这些交给王爷,王爷自会知道怎么做。”
像丢了魂的木偶一样,盛延愣愣的接过手中书信,可一双眼睛还在盯着被大火燃烧的屋子,动了动嘴,好似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里面还有人呐,怎么能……烧了房子。”
瞧着盛延一副受伤至极的样子,林子朝挑眉道:“你也是身出将门,上过战场,手下也是过过人命的,怎么这会儿这般脆弱?”
“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呐,你打晕了他,放在火场,他就必死无疑——”盛延握着信纸,突然爆发一声怒号,指着屋子冲林子朝大喊。
他是上过战场,手上也不算清白,可正因如此,他才知人命可贵,当同袍兄弟倒在他眼前那一刻,他才方知一条命能有多重,一场战争能有多么残酷……人命,不该如此随意轻贱。
盛延突然的火气让林子朝有些不解,耐心解释道:“那人是云国细作,来燕国便是包藏祸心,既然他不愿配合,那也就没有留他的必要。与其花时间在他身上撬开嘴,还不如找个人冒充他当做人证更好掌控。有了人证,再加你手上的物证,就能让燕皇相信此事是云国一手主导,目的是操控燕国储君一位。如此一来,就算燕皇在不愿,也会做出父慈子孝的样子召见王爷,王爷这样才能开出一条生路。”
“所以,在这里处理掉那个人,才是最省事的法子,对大家都好。”
张了嘴却无法反驳,盛延知道林子朝说的都有道理,为了王爷这是个好法子,可心里总不是滋味,总觉得有些事情林子朝做的是错的,只是他还没想清楚——眼睛扫过手中书信,上面记载了云国的指命安排。
看着看着盛延忽然皱起眉头,侧头问道:“我不记得方才这纸上有林余安的名字?”
“是没有,这个名字我刚添的。”双手负于身后,林子朝面对盛延的质疑,不躲不避,直言道,“此人来到燕国自是有人命令,而这个下令之人你我只知是云国人,既然如此,是哪个云国人都没有关系。林余安是云国左仆射,位高权重,将他与此事联系在一起,才会让燕皇更觉事态严重,对王爷也才会更加安抚。”
“你这是诬陷,若不是林余安,那……”
林子朝侧头看着不甚赞同的盛延,冷声问道:“你受过林余安的恩惠?”
一个燕国武将怎能同云国重臣相牵连,盛延连忙摇头否认。
“他既非你的恩人,是死是活与你何干,况且谁说他就一定与此事脱得了干系。燕云两国,早已不是当初那般互邻友好,你忘了之前那个林子司是如何在大殿上给众人难看,挑衅燕皇吗?燕国若乱了,云国正好能得个收复失地的好时机,煜王派你驻扎边境,你应当比我更加清楚。”
想到近日来云国兵哨换了一茬又一茬,兵力部署是之前的几倍有余,盛延在想辩驳的话也吞了回去。
看着纸上新添的几句“罪证”,字体语气与原有的一样无差,盛延心中叹口气。今日一事只怕是他林子朝早已算计好的,在他来之前便已猜出了大概,自己不过是个蒙在鼓里的帮手,帮他在书信中添上这几句,在将这信转给王爷。
重新看向站在烈火之前的林子朝,盛延只觉陌生的厉害。
等到最后一丝火苗消失在烧焦的废墟中后,林子朝这才放下心,收好尾,让盛延先回燕都交给煜王,而他还要在偃城留上几日。
临行前,盛延从头到脚的打量了林子朝一遍,眼前之人除了身形瘦了些,同在王府再无变化,可他竟觉得此时的林子朝离他太远。终究没有忍住,盛延老实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自从变成女子后,冷血了许多,心思也狠毒了几分,我竟——有些怕你。”
笑了笑,林子朝指着心口柔声道:“你错了,不是我变成女子后才有这般手段,男人中有你这样的,也有炳王那样的,女子中有团苏那样的,也有我这样的,一个人的好坏与性别无关,只与此相关。我之前便是如此,今后也不会因你而做任何改变,你既已不愿与我做朋友,那我们维持表面礼貌,也可。”
表面礼貌?四个字好像在二人之间划开了一道万丈深渊,看的见,却过不去。
想起之前在煜王府的日常,盛延动了动嘴,总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身,走回来时的大道之上。
林子朝在后面看着盛延离开的背影,心中泛酸,闭上了眼睛。不是早都预料到了吗,复仇,阴谋,算计,这些黑暗的东西能赶跑所有周边的光亮。亲情,朋友,信任,所有的这些终究会因受不了自己这双污浊不堪的手而离开……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