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梦龙获释后,就一直在家闭门待罪。自他被打入召狱,曾经贵客盈门的梁府变得门可罗雀,清冷无比。即便已被开释,那些旧日同僚碍于种种原因,也不敢轻易前来看望。不过他对此也看得很清,自己身上可是打着冯党的烙印,正是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的。
但今日他却收到拜帖,老搭档吴兑前来拜访,梁梦龙颇为感动,赶紧命长子梁忠代父出迎,自己则在前院等候。
不多时,梁忠便引着一身便服的吴兑步入院内,梁梦龙忙上前几步,抱拳拱手道:“君泽兄,老弟我待罪之身,不便出门迎接,还请兄台多多恕罪。”
吴兑呵呵一笑,道:“你我二人就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正是,正是。”梁梦龙连连点头,与吴兑把臂入内,一同来到正堂,落座奉茶。
二人寒暄得几句,渐渐转入正题。吴兑将梁梦龙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看你这精神头,估计在里面倒没吃啥苦头。”
梁梦龙一愣,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进去这走一遭,既便毫发无损,却也是再世为人了。”
“哦?此话怎讲?”
“哎,兄台你有所不知,任你在外边如何声名显赫,威风凛凛,一进到那里面,便只有提心吊胆,度日如年的份,真可谓不堪回首啊。”说罢,梁梦龙便自摇头不已。
“呵呵,如今既已脱困,就不要再去想那么多了。”
“是啊,我这也算是把前面这几十年的功功过过都做了一番了断,只等朝廷的处分一下来,便好动身返乡终老了。”
说来梁梦龙的处境确实是尴尬,先前直接就被关进诏狱,可一直没接到皇上对自己明确的处罚旨意,搞得他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吴兑看了眼老友,揶揄道:“真的都放得下?”
“我梁乾吉何许人也,有甚事是拿得起放不下的。”
“嗯,不错,不错。”吴兑点点头,不紧不慢地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今日我乃是奉了皇上的吩咐,特地来看望你的?”
“什~什么?!”梁梦龙闻言,大吃一惊,赶紧将身子凑向吴兑,追问道:“老兄你把话说明白些,到底怎么回事。”
“昨日小朝会之后,皇上特地跟我说起,要我来你府上探视。”
“小朝会?”梁梦龙有些不明所以。
“哦,日前皇上颁下两道旨意,其中之一,便是每次早朝后于文华殿举行小朝会,皇上同阁臣及六部九卿在小朝会上共商政务。”
“这~”梁梦龙一下便意识到小朝会的意义非同寻常,忙道:“张子维他们几个居然会答应?”
“这其中的内情,我也不甚了了,但这两道旨意都是皇上与阁臣共同商议后,才颁布的。”吴兑道:“此事用不着你我去操心,但后一道旨意嘛~只怕就跟你有关了。”
梁梦龙急忙追问道:“后一道旨意说的什么?”
“朝廷特在登、莱二府新设登莱巡抚,专司辽东工匠回迁安置事宜。”
“那些工匠全部安置到山东?”
“对,日后打造的所有军械,都从海上运往辽东。”
梁梦龙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激动地对吴兑道:“你是说,皇上要重启海运?!”
“对,不仅如此,如今看来,这新设的登莱巡抚,也是专为你量身定制的。”
梁梦龙略一沉吟,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担任这登莱巡抚的最佳人选,自己多年前便已是山东巡抚,在当地威望很高,而且也是开启海运的积极倡导者。
梁梦龙的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倍感纠结,既觉失落,又有期待,只坐在那手抚胡须,沉思不语。吴兑看着老友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心中不禁暗自叹息。
他如今的境遇,其实也极为被动,若不是皇上一力维护,只怕也早被掀翻在地。他甚至有些羡慕梁梦龙,见他老不吭声,便笑着道:“怎么,是不是觉得让你去当这个巡抚,有些拉不下面子?”
梁梦龙回过神来,瞥了眼吴兑,尴尬地打了个哈哈,随口敷衍道:“我如今只不过是一待罪之人,哪还敢挑挑拣拣,但有个着落便感激不尽了。再者此事现在也未有明旨,不过是你我在这闲聊罢了。”
“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这么快?”
“既然你已被放出来,肯定就是快了。”
“这~这又是从何说起呢。”梁梦龙都被说得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果然,两天之后的小朝会上,万历就向大臣们提出由梁梦龙担任登莱巡抚的建议。张四维等人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并且皇上这个决定相当于在几派势力间做了一个平衡,所以没有谁愿意跳出来反对。谁出头,谁就要做好被敲打的思想准备。
几日后,梁梦龙接到了以皇元子出生赦免他的罪行,并任命他为右副都御史,巡抚登莱的圣旨。梁梦龙老老实实换上三品官的服色出现在早朝上,依制向皇帝陛辞。
散朝后,梁梦龙便被田义领到了乾清门外的暖阁,等候皇上召见。
梁梦龙情知会有这么一遭,毕竟由自己来担任这个登莱巡抚情况特殊,皇上必定要有一番交待。
不多时,万历开完小朝会,便转来暖阁。梁梦龙拜伏于地,口称罪臣,谢皇上宽恕之恩。
万历审视了梁梦龙好一会,才道:“梁卿,把你关进诏狱,你心中可有怨言?”
梁梦龙赶紧再拜道:“皇上,此臣罪有应得,皇上仁厚,能给臣一个将功赎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