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说:“还是我刚才说让你关注的那几个问题。”
舒晴怔了半天,她感觉这个彭长宜太聪明,脑袋反应的太快了,而且滴水不漏。
她这个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的人,居然思维缜密不如他这个在职研究生出身的干部。她笑了笑,说道:“除去你刚才说的那几个问题,还有什么?”
彭长宜不想再跟她兜圈子,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国家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还是脱不掉农耕文明的本质,我们还是个农业大国,农耕文明决定了华夏文化的特征。中国的文化是有别于欧洲游牧文化的一种文化类型,农业在其中起着决定作用。欧洲的游牧文明是掠夺式特征,诞生于此前的狩猎文化,与滥觞于种植的中国文明存在明显的差别。聚族而居、精耕细作的农业文明孕育了内敛式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文化传统、农政思想、乡村管理制度等等,这是我们的根源所在。历史发展到今天,我们的农业哺育了我们的工业文明,众所周知,新中国建立以来,农业哺育了现代化的工业,所以,作为一个农家子弟,我特别赞成中央的工业反哺农业的决策,为什么用了‘反哺’这样一个仿生学上的概念,显然是为了表明在长期接受农业哺育后,工业已‘长成’,应该回报农业。工业反哺农业,是对新型工农关系和城乡关系的一种概括,是对‘农业哺育工业’的升华转化,是对农业近似毁灭性掠夺后的反省行为,这是一切问题的症结所在。在这样的一个大背景下,反哺农业,是一个多么明智和亟需的政策。”
彭长宜这个开头的话,让一贯专注政策理论研究的舒晴感到很深奥,她不敢打扰他,而是聚精会神地听着。
彭长宜继续说道:“说的现实一点,除去我刚才跟你说的养老和教育问题,目前存在的最大问题还有农业产业化经营水平不高,农民收入水平偏低,村庄规划建设水平较低。村集体缺乏公共积累,村级组织管理弱化等等诸多的亟待解决的问题,这些问题,有的县级基层能解决,有的就解决不了。哎,说起来太多了,你要真想研究这些问题,没有几年的功夫是研究不透的。”
舒晴感慨地说道:“是啊,这些日子我已经感觉到了基层工作的难度,感觉到了基层干部们的辛苦。在我去年底给干部家属讲课的时候,就有一个家属跟我抱怨,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她说,悔不该当初嫁给干部,说他的丈夫是一个乡镇的副镇长,几乎不着家,家里什么事都指望不上他,由此我想到那些异地任职的干部,夫妻两人常年两地分居,即便没有异地任职的干部,也几乎是不着家,他们身上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情感的缺失,对孩子教育的缺失。还有,就是基层干部喝酒成风的问题,说真的,我很反感干部们顿顿泡在酒桌上,也从内心很讨厌这样的干部,但来到亢州后,我弄明白了,没有一个干部愿意天天这样喝酒的,没有一个干部愿意牺牲自己的身体健康,整天泡在酒里的,但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喝酒,那么为什么公款吃喝的风气屡禁不止呢?”
彭长宜说道:“这个问题你为什么问我?”
舒晴一愣,一时没弄清彭长宜是什么意思。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觉得我有这方面的问题,所以才问我?”
舒晴这才意识到什么,她急忙说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以不回答。”
彭长宜笑了,说道:“没什么,这倒不是什么原则问题。我可以回答。不过你这问题的确问对人了,在我身上都有。首先,我异地任职过,即便之前没有异地任职,就像你说的也几乎不着家。这样的工作节奏和方式,极易导致我们这样的人逐渐脱离正常的家庭生活轨道,甚至极易淡化我们应该承担的家庭责任,也这是之前我家属经常抱怨我的,大人顾不上,孩子顾不上,家就是你的旅店。可能这是你们象牙塔里的人无法想象的。至于为什么公款吃喝屡禁不止的问题,我有切身体会,我不是为基层干部们开脱,更不是为我开脱,有个事实你不得不承认,那就是如今的酒席、饭桌,已不单单是本身所具有的功能,早就拓展到了工作范畴,甚至异化为工作的延续,很多工作需要在半公半私的人际交往和推杯换盏中搞定,许多以私人名义上的请客,往往都是因为工作,很难分清哪是公哪是私。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就拿我的电话来说吧,你说这一天我接了多少电话,有几个是自己的私事?可以说下班后甚至睡觉后接的电话都和工作有关,公私从时间上就很难划清,你能说我下班了,休息了,就不接电话了?真跟美国警察一样,追着追着小偷,忽然钟声响了,下班了,小偷不追了?基层干部首先在时间上就分不清,下班处理政务的有的是。”
彭长宜顿了顿又说:“还说基层公款吃喝问题,你刚才说的对,没有几个人愿意把自己泡在酒里的,基层的干部,接待任务太重,这也你都看到了,不说省委,就说上级市委、市政府,那么多的部门对你一个基层县市,哪个部门来人你不得招待一番?别说招待,你就是慢待都不行,哪个部分都能卡死你!再有,就是一些迎来客往问题,这个的确和工作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细究仍然说不清。比如,前几天朱市长招待的一拨客人,是南方电厂的,早先跟亢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