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批准下发之后,立刻引起了吏部尚书王恕的极度不满,同时吏部给事中毫不犹豫的封驳了圣旨。开玩笑,张超两年三迁,现在年纪轻轻就要穿上大红袍,把朝廷铨选制度当成什么了,众多羡慕嫉妒恨的官员对此心中叫好。
弘治皇帝看到吏部的反应后,十分震惊,“升迁张超,吏部竟无耳闻?”
司礼监大珰们默然,这事实是明朝制度的问题。作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对于官员升迁有很大的话语权,特别是低品官员的升迁罢黜,吏部尚书几乎可以一言而定。在四品以上重要官员的铨选中,吏部提名几名候选人之后,再由吏部尚书主持,廷推决定人选,然后由内阁票拟,司礼监用印,从而完成高级官员人事任命的流程。
在这整个流程中,吏部拥有空前的权力。除此之外,在京察和大计过程中,吏部尚书还对官员拥有生杀大权,这也是为什么吏部尚书被称为外廷文官之首,因为权力实在太大了。
而对于吏部尚书的任命,朝廷历来都非常谨慎,这个人选不仅要有资历要有能力,还要公平公正,所以王恕以几十年外官积累的巨大声望担任这个职位之后,才拥有这么大的权威,才能抗衡内阁。
但是这一套制度有一个,如果内阁绕过吏部直接票拟,司礼监用印之后,吏部除了给事中封驳几乎无能无力,但是封驳圣旨这样的核武器怎么能乱用,所以久而久之,内阁就压制住了吏部,但是现在内阁首辅是刘吉,而吏部尚书是王恕,因为个人声望的差异,显然就掉了个个,内阁反而隐隐被吏部压制住了。
这次内阁奏上,弘治想当然的以为内阁和吏部已经走完流程,最起码双方是通过气的,所以没怎么细想就批准了。
但是现在吏部给事中批驳了圣旨,这件事就很有些麻烦了,皇帝的权威被触动,这倒是其次,更关键的是,内阁和吏部的矛盾公开爆发。
要知道,内阁是三个人,很明显这是集体决策,显然内阁对于吏部的不满已经是溢于言表,而那一边的王恕更是名闻天下的清流重臣,一向刚正不阿,所以哪一边都不是善茬,这个时候就需要皇帝来裁决了。
没想到在皇子出生,天下同乐之际出这样的事情,弘治十分烦恼,难不成继位之后搭建的政治体系到了该调整的时候了?
这两年先是次辅徐溥被迫辞职,然后户部尚书李敏告病引退,这已经是征兆,到了此时,皇帝无比怀念徐溥,如果有他在,内阁绝不会这么不顾场合时间撕破脸,当然弘治忘记了他生孩子一直没有对外通气。
现在内阁一个脸皮厚的,一个性格怪的,一个说话少的,这三个混在一起,整天疙疙瘩瘩,缺少润滑剂呀。想到这里,弘治突然问了一句,“徐先生现在如何?”
萧敬没想到皇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他转脸看向李荣,李荣是东厂厂公,李荣略想了,回道,“皇爷,徐先生听说住在张超家中,做了他长子的师傅。”
弘治愕然,摇摇头,“那徐先生岂不是被张超三天两头的折腾给气疯了?”
萧敬笑着说话,“估计就是徐先生怕张超行差出乖,方才在彼处监督。”
弘治感慨的说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徐先生有范文正之风呀,真是可惜了,这样的良臣却不能为朕效力。”
弘治这样的惋惜态度,萧敬却并不奇怪,早已司空见惯,他沉吟着说道,“现在快弘治五年了,万弘璧的污蔑也已平息良久,陛下何不召回徐先生?”
“内阁虽然有些让人不甚满意,但运转的还不错,朕也无意调整。”
弘治婉拒了萧敬,这也是弘治的头疼之处了,刘吉现在的表现很好,让他没办法割舍,这样的老臣总不能无罪就赶走吧,那日后史书还怎么说他这个天子。
萧敬眼珠一转,内阁去不了,不代表别的地方去不了呀,那个王老头这么大的岁数还是退休的好,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去,因为王恕是朝廷的脸面,没有真凭实据天子不会同意的。
另外王恕虽然刚直,但这个人并不是不通情理,所以弘治对于王恕的态度与其他的清流并不相同,皇帝知道这个人是真君子,不是伪君子,而要赶走真君子是需要勇气的。
所以萧敬想了想,决定把天子对徐溥的想念以及对于内阁的态度告诉刘吉,让刘吉自己想办法。
刘吉收到萧敬的偷偷报信之后,暗骂了两句,这些狗太监就是狡猾。你们害怕招惹王恕,让老夫出头,老夫就不害怕了?再说赶走了王恕,换来了徐溥,那除了得到一个恶名之外,又有多大区别?
在几日之后的朝会上,刚一上朝,王恕就出席,很多人以为老人家会说起起张超的任命,出乎意料的是,七十六岁的老王恕这一次首先瞄准了皇后生父。
王恕说道,“钱、王两太后在宫中为皇后数十年,钱承宗、王源才求得爵位。现在皇后才立五年,张峦已经封伯爵三年,现在又要加封侯爵,对陛下圣德恐有影响,老臣窃以为不应该如此。”
这番话一说出口,连续好几个正直的大臣站了出来,支持王恕。弘治皇帝脸色铁青,也不说话,君臣们就僵持住了。
这个时候,作为文官之首的刘吉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皇后诞育皇嗣,与天下有大功,惠及生父,亦是情理之中,但外戚封侯似也太过,臣以为可以赏赐勋号、诰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