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州短刀谷之局势,恰如祝孟尝所说——曹范苏顾,除曹玄得以保全之外,苏降雪、顾震、范克新一概革职查办。
私通外敌的罪名扣下来,对谁都是灭顶之灾。虽然,曹范苏顾与金人的合作只不过是王大节的一面之词,但因为太多同僚的煽风点火和落井下石,更由于苏降雪及其麾下本身就做贼心虚,再加之朝廷对这种事怎可能不采取宁枉勿纵,所以这一切,俨然就是对曹范苏顾的致命一击……
这一次,郭杲的手脚也快了起来,不再派人调查了,直接就先撤去苏降雪的职务!如是,苏降雪等人显然走到了末路,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的调查,或者说,是悬吊。重则死罪难逃,轻则……维持原状……
苏降雪唯一减轻罪责的方法,就是在王大节的指控中钻空子——王大节说,他目睹了范克新在金军军营出没、听闻了范克新和北斗七星密谋……过程中一直只有范克新,并没有苏降雪自己。金蝉脱壳,把范克新推到刀口上去,咬定这件事是范克新一人所为,如此,牺牲范克新,却能保留实力,至多,苏降雪犯下的罪也只是“失察”而已,降了sān_jí,日后自然而然又会再升上去。
范克新似是嗅出了形势的异常不妙,曹范苏顾之中,是他最早下狱,估摸着自己将会成为替罪羔羊的他,显然不可能就这么束手待毙!昔日曹范苏顾中最能打仗最勇猛的是他范克新,常常被林阡成为无出其右引领一群神兵天将的是他范克新……这样的范克新,此刻竟沉沦于囹圄之中,久久不见天日。范泳儿屡屡到兴州军的监牢外跪求,却被郭杲严令不准父女相见——范克新懂,如若再找到物证证明自己通敌卖国,范泳儿只怕也要遭受牵连……
“苏降雪,苏降雪!你狠啊!”范克新清楚得很,苏降雪他,一定会帮郭杲搜出“物证”来,还他自己一个清白,从而置身事外还戴罪立功……
“最狠的人,不是他。”黑暗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范克新一惊,抬头看去:“顾震?!”
“苏大人,不是最狠的人,而是……最可怜的人……”顾震面带哀怜地说。
“顾震,你为了保护苏降雪,忍心将我出卖?!”范克新问,却看顾震久不回应,范克新大怒,“难道你不怕,我将你们的所有丑事都抖出去吗!”穷凶极恶的表情,展现在范克新的脸上。
“克新,我今天来,是要与你话别。”顾震微笑,“难道你以为,郭杲会留你到抖丑事的时候?你错了,克新,你的大限,已经到了。”
范克新泪流满面,情知没有赢面,哀求:“顾震,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怎可以大难临头就互相出卖啊……”
“是吗,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顾震冷笑一声,“大难临头,第一个出卖苏大人的人又是谁?!”
范克新心一寒,泪已经停止落:“什么?!”
“霆儿向来韬光养晦,几十年来,宁愿装成意气用事,也不愿意显露心机,究竟是谁人,背后推动他发起兵变?”顾震问时,范克新的脸色已经变煞白。
顾震续问:“军中早有谣言,说什么服苏大人的兵马有一半其实是属于我,与其说这是霆儿的造势和宣扬,不如说这是某人不怀好意的分裂!是谁人,在林阡还没有声名鹊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刻意中伤苏大人与我的关系?!前年冬天,川北那场大火,是谁人存心唆使金人把事情闹大,引朝廷关注差点借此害死苏大人!到底谁是真正的内鬼,却企图借着兵变把罪名全部推给霆儿!是谁,早就有篡逆之心,两次三番地要出卖苏大人!”
“顾震!那个人,决计不会是我!范克新一生光明磊落,你与苏大人都知道,我只是一介武夫罢了!”
“是吗?起先我也不相信,一介武夫会有那么大的野心。”顾震轻笑一声,“事已至此竟还不承认么?范克新啊范克新,纵容你的女儿去和义军的谢云逸成婚,你就已经不动声色走出了对林阡靠近的第一步!第二步,你怂恿我和苏大人去与控弦庄联络,却存心想要我们被朝廷注意和发现,苏大人一死,我顾震自然也死,但这样一来,官军之主未必轮得到你,为此,你更企图杀了一切可能跟你争权之人,所以,借苏大人的手杀了顾霆,再借清理余党的名义,把周存志和李云飞往绝路逼!你这手段,毒得很啊!”
范克新凝神听着,一直不言不语。
“去年林阡发动内战,我们屡战屡败的那半个月,苏大人一直都在等候与你会合,你却始终败给林阡的人无法突围过来,旁人都说林阡阻南打北,我却说你是故意不肯突围!苏大人刚刚利用死亡之谷反击林阡,你就在官军中四处散播谣言,说苏大人是把大家拖进死亡之谷做人质而林阡才是真仁义……”
“谣言?难道这些,不是真相么?”范克新冷笑一声。
顾震一愣,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果然内鬼是你?!”
“你们都一口咬定是我,我再怎样辩解都是无用。”范克新笑着问,“是很早以前就咬定我了吧,所以为了王大节而跟金人交涉的事,你们明知道会冒风险,还是毫不犹豫交给了我去办……是不是?”
顾震沉默片刻,点头说:“是。”
“如此,苏降雪怎可能不败。”范克新苦叹一声,轻声道,“顾震,奉劝你一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好好听着……”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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