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刚落,那人率三十余虎背熊腰者破门而入,一瞬而已,原还对郭仲元以多欺少的邵鸿渊直接就变成了以寡敌众。
楚风月、郭仲元循声皆喜:“阿邻!”
“又一群乱臣贼子。”邵鸿渊也认出他来,“哈哈哈哈,什么割席断义,原来都不过做戏。既然你们这些余孽聚在一起,那夔卫联军便将你们就地清剿!”
那正是原花帽军十一剑手之一郭阿邻。泰安决战后,曹王府人全遭通缉、流落为乱党流离失所,他却与黄掴、仆散安贞等人同期脱离,外界看来,或明哲保身,或弃暗投明,是以金帝不曾对他追责但也并未重用。郭阿邻求之不得,带着百余手下解甲归田。
待夔卫联军与林阡转战沂蒙、青潍之后,郭阿邻这自由之身的好处便日渐凸显,行事不必像桓端、仲元等人躲躲闪闪,这还不到一个月功夫,他便紧随着主战场的转移,边行边在周边招募了数倍乡勇,号召众人说:今国家多难,应奋义相从,捐田宅,离亲戚,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原想继续暗中壮大、以备他日不时之需,却因受这大雨中唯一一处灯火指引,郭阿邻飞奔靠近时亲耳听见桓端等人性命堪忧,情急之下哪管得了那许多,赶紧露面救人——
然而,郭阿邻要和邵鸿渊对着干,那就是摆明了要杀朝廷命官,岂非承认了他是曹王府出人意表的一支奇兵、以及曹王府有异心?个人被称为乱党事小,累及整个曹王府事大。可若不打,桓端等人今日必死无疑……
打,有办法!郭阿邻急中生智,不予相认:“什么夔卫联军、南宋天骄、江南女子的,听得老子头都大了,你们这群鸟(谐)人哪儿来的,该不会是南宋来的狗杂种?打架打到我黄鹤袖帮的地盘,保护费交了吗!”郭阿邻一副我的地盘我是老大的架势,振臂一呼,“大金最大匪帮,黄鹤袖帮,谁敢不服,且拿命来!”好像在说,我庇护花帽军是因为他们给我交保护费了,但你邵鸿渊新来的,样子太嚣张;你不服我?找杀。
“乡野痞夫不认识正规旗号?我夔卫联军乃是大金……”“老子只认得花帽军!几十年来把宋军打得跪地求饶的,就那一支——花帽军!”
楚风月差点没噗嗤一声笑出来,不过,郭阿邻身后三十多人提刀携枪哇哇大叫着“杀啊——”一起冲进来左砍右翻,杀气澎湃热血沸腾骁勇难当的样子证实了这个“黄鹤袖帮”不是杜撰的……
郭阿邻所领的眼看都是当地甚至山西河北漂泊过来的无依之人,虽他的治帮宗旨是拜印封疆,但那毕竟是最美好的理想,眼下第一阶段目标还在温饱,所以现在他们还是可掠平民、可劫商旅、蛮不讲理、杀人嗜血的强盗土匪。
越是这般野蛮,战斗力越是不可估量,邵鸿渊方才武斗刚被纥石烈桓端挫了锐气,余下几位又才同郭仲元厮杀过心有余悸,一旦敌众我寡,立马色厉内荏,一边大叫“乱党”,一边互相拖拉着、连连以目光请示邵鸿渊赶紧逃跑。
“走。”邵鸿渊咽下了曹王府别有用心的话,因为拿不出实际证据,这完全可以是个和郭阿邻长相相似之徒……事不宜迟,形势所迫只得先避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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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刚撤,黄鹤袖帮就将此地包括花帽军在内的值钱之物都抢掠了一通,郭阿邻仅仅下令“不杀虎落平阳的好汉,否则那不成狗了嘛”未曾与桓端风月郭仲元有过任何交流,掳完之后按剑就走头也不回。
“郭……”郭仲元大惊,急唤,毫无回应,只望着他举起右手示意不相认的背影:“老子姓完颜,落难王孙也!”
唉,他现在一定不叫郭阿邻吧。
毕竟,印象里那个郭阿邻,性格没这么爷们,躲我郭仲元后面唯唯诺诺的……郭仲元笑着叹了一口气。
给重伤的人们裹伤喂药后,花帽军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接下来,又是另一场筵席要散了。
连绵的雨,落在积水里波光粼粼,像极了昔年集市上花灯闪闪。桓端微笑与风月并肩看着门外景象,心里哪能不感伤,今日我锋芒浩如星辰,可惜哪赶得上那位徐天骄,敢赴青天乱星辰呢。
两年前,桓端和风月曾有过一次有关金宋的释怀,桓端目送着风月走,说,走吧,这次走了,就不回头了。
可惜后来还是回了头,因为风月太心软。那么,这次就换个送别和离去的身份?换风月目送桓端走……
“将军。咱们一切都好,今后不必挂念。”“保重,风月。此去,不见。”郭仲元和桓端一个畅快大笑,一个眉头深锁,背过身去以后,却是一个身体佝偻,一个步履轻松。
“这是我见过的,最有情有义的决裂了。”风月笑中带泪,望着他们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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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着肩头坐下休憩了片刻,楚风月想,曹王府作为邵鸿渊的第二敌人居然都能被重点追杀,战狼大人看来还是要改变策略、不再无私、韬光养晦、厚积薄发才好……想着想着,苦笑摇头:风月,以后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七夕那晚,花帽军太过洒脱放纵,束乾坤之所以自尽,是想给他们全体收拾摊子,希望楚风月一个人走而其余人尽皆保全。他们每个人都不会教他失望,郭阿邻能做到,她自然也不例外:此生都不会再给大金出计了。
前缘尽断,楚风月现在唯一最想见到的就是徐辕,恨不得立刻扑进他的怀里述说别离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