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要杀几人,不来便杀几人!”如果没记错的话,宁不来一直都是林阡口中敬仰的,刀剑悬于脖颈也不改对主公忠心的侠义之士。他比慕红莲何业炎还要耿直,既跟随燕平生,就从不跟旁人沾一点边,无论错对时时刻刻听命于前。
吟儿却冷笑一声,与林阡那家伙作对:“宁不来你这佞臣!”一众魔人,尤其欣赏宁不来的,大半都惊诧地停顿了冲锋还以为自己听错,这人质,竟如此高声有底气地斥责他宁不来为佞臣?下一刻,他们才重新提起武器陷阵,气势却明显不再是起先的压倒。
赵西风得吟儿相助,立即调整心绪与阵脚,集结精锐主攻起燕、宁二人——不是不能打!
“主公犯错,不知提点只懂附和,于社稷无功,于江山有祸,无脑则愚蠢之至,有心者,岂非佞臣?!”说话时她已挣脱开劫持她的等闲,冲到这两军对垒的正当中,背对着五岳暂退的伤兵,向面前魔门的先锋周旋。
此情此境,令她想起多年前的川东之战、她和范遇一同被郭昶俘虏的情景,虽然赵西风和范遇不一样、可能还不是盟军的死忠,她却早就打定主意,既然已经为人“主母”了,那就要好好保护赵西风他们,今日一定要与众人相互扶持,一起走出这围攻的困境。
宁不来被骂得还没转过弯来开口自辩,就见吟儿气势凌人直接转向白虎喝令:“白虎,你是虎、是神兽、不是猫!自从老邪后仙逝,你便是她的象征、魔门的礼制、河东的威严!岂能唯唯诺诺,任由着奸佞小人犯上、作乱、小看、徒被他们当成了刀枪使唤?!打起精神来,若想得到老邪后宽恕,今日你便代她清君侧,将这群叛党统统拿下!”当场招降白虎、调动它的力量、软硬兼施迫它变大。
偏巧白虎最怕的就是吟儿,这当儿连顶嘴的勇气都没有,更被“神兽与猫”之说激将、想起这些年来本该得到的尊重和现实遭受的委屈、差点真被她说动了去拿下宁不来他们这些对它视若不见的魔人……
若是白虎真被说懵为她所用,魔门那时候就兵败如山倒,赵西风也不费吹灰之力,可惜哪有这么容易——
“白虎你别听她信口开河!她是外敌!根本不认识老邪后啊!”宁不来憋了半天没想到怎么自辩,但是制止白虎来自保还是可以的。白虎一愣,本已伸出来的爪子又缩了回去,很快它就想起了一个袖手旁观的好借口,对了,它现在受了伤不能打啊……
“我是外人,但绝非外敌,不认识她,却神交已久。我知道老邪后的平生夙愿是什么,那也是落落对河东甚至天下的期许——和平、安稳,志同道合的倜傥之士,于茂林修竹间曲水流觞,抚琴扶箫,清淡论道。”吟儿努力搜刮燕落秋直接或间接对她说过的话,“老邪后从到河东的第一刻起,就希望你们与她一样,扎根这里,喜欢这里,她在这里魔门就在这里,安居乐业,逍遥快活,除了守将谁还要握什么刀枪,从此大家都不必再纠结黔西那种鬼地方、那个谁在乎谁去争抢的王位……却道是哪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三番四次筹谋着打回去,煞费她的一番苦心,更与她蹉跎了大半辈子?”
“老邪后她,确实是这样想……”魔门竟有先锋都听得愀然,似是接二连三想到了昔年繁华,想到当时老邪后严令河东不许见杀戮……
“你懂什么!那只是老邪后的想法,不是宗主的!那魔门的王位,本就该是宗主的……”宁不来义正言辞将那些人的私语喝断,“这世上,谁的活着都不应受到轻视!”
“如果我说,你家宗主,他的想法里不止有回去夺黔西,还包括了留在河东陪老邪后呢?!”吟儿斩钉截铁回击,因为她觉得,相爱之人怎可能没有共同的追求,“如果不是因为想过拱手王位、避世隐居,就算几十头牛拉着,就算天下的珍宝都给他,他也不会从黔西到河东、不会在这里过了好几年舒服的日子还生出落落!人心是矛盾的,都被拉扯着,想要攻城略地,也愿隐居山林,哪种活着都没错,只看哪种更适合自己!”
敢继续这么说,是因为看见燕平生明显眼眶通红。和老邪后相关、和他们所有人从前惬意的生活相关,自然能引起他的动容、追悔。是的,追悔,那些美好画面的一去不复返,和魔神、和谢清发、和林阡,委实都没有任何关系。是他燕平生自己,不曾珍惜,是他先放弃了老邪后。
然而,如果是那样,不过是冤家,不过是怨偶,只要活着,都还有转圜……久之,他终于开口,咬牙切齿:“如今她已不在,说这些有何用?谢家恶鬼杀她之后,我便只想攻城略地。”
“落落也说过,这些年来她同你一样,只想杀死那个无恶不作的谢清发、拯救被他迫害的所有无辜、将此地恢复成老邪后在世时的安宁,所以,她筹谋着驱逐恶人、聚拢魔门、重归家园……六月的时候,你们分明实现了所有计划,谢清发作为首恶已然伏法!剩下的诸如赵二当家等人,全是些一头雾水、甚至完全无关的无辜,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吟儿看准人性缺口当即对燕平生道德绑架,“要报仇何不找准人?拿无辜下手是仁君所为?”
就是她几句话的功夫,赵西风带来的一百余人,已经通过田忌赛马、趁虚而入、各个击破等各种方法,对那群实质意义上也只两百余人的魔军厮拼出一个平分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