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小姐她伤势太重,必须马上出去送医。”这时,承载着林阡彻骨恨意的燕落秋,被那个拼力救她的高手宣告危急,原是那伤口扎得太深,血浸于骨箭难拔。
“你先送她出去,我留下,杀了此贼!”老者俨然牵挂着燕落秋伤势,面色里藏不住的担忧,但却明显更执迷于消灭林阡,状若疯癫,眼中布满血丝。
“好。留下的,陪葬,出去的,收尸。”林阡冷笑一声,一字一顿。杀死眼前老者是此番突围和救局的唯一方法没错,然而这话这语气根本不像是从正常林阡口中说出来的,吟儿听着胆战心惊,唯恐林阡在此入魔。
“她是哪根筋搭错给他挡箭?!不知此贼是我至仇至恨,比谢清发更甚?!”老者余光扫及燕落秋面无血色,伤势比适才恶化比他想象中严重,惊痛之余更增愤恨不解,他武功本就高过吟儿,一旦战意沸腾实力竟直追林阡,失去理智时手中刀锋惊得八方水浪翻涌不绝,竟教相隔甚远的吟儿都能听到他胸中怒火在烧。
火?确定不是林阡身上在烧?当燕落秋从萤火鬼火猝然变作狰狞的夺命大火,纵然林阡也被烧成这般连骨头都不剩,却还一边经受着全身热血灼伤之痛,一边驱遣着饮恨刀锋上善若水。
“难道他便是小姐所说,那个最好的人……”那高手抱着燕落秋正待离开,话未说完,便再度被老者喝止:“不可能!别啰嗦,快带她走!”“宗主,不行,小姐她,只怕撑不住!”“暂且将这她这口气吊着!”林阡与老者刀战了约莫三十回合,过程中老者要将燕落秋送出必须停止阵法,因此水阵攻势曾稍有减弱,吟儿好不容易才给沙溪清止血,但便在那时又听闻燕落秋可能撑不到出狱,心一紧,看对面依言就地给燕落秋运气吊命,她受启发也见缝插针给沙溪清过气,但随着老者战意更激,眼睛更红,这水阵一时半刻看来是无法再解除。
“宗主”“小姐”?若这白发老者与燕落秋是夫妻,他麾下更该称燕落秋“夫人”,并且不会出现这些奇怪的对话和感情……林阡持刀奋力搏杀,情绪渐渐有些平复,思路随之清晰过来,适才分手前她说“届时清理这些为虎作伥的恶鬼也不迟”,当日旋渊阵她回答那块石头时说“父亲,我很挂念他,不知他和那帮鬼处得可好”,心念一动:鬼?不是指地狱里的鬼,而是冥狱里的看守兵卒?
原来这白发老者是她的父亲!?然而,她的父亲,在柳林三当家麾下逃兵口中,不是早就被谢清发杀死了?她明知道父亲没死偏偏却不说,难道不是从那里就注定了要对阡欺瞒?或是,那几个逃兵都是她策划里的一环?演出来的一场新戏,等在这里给他颜色,一边给林阡独一无二的线索,一边给林阡有的放矢的蒙蔽。是的,她蒙上了林阡的双眼,自那以后,林阡即使知道她是个孝女,也再没想过她会有关乎亲情的羁绊,对着谢清发费尽心力地螳螂捕蝉,最终被一个印象里早已死去的人黄雀在后。
而这个人,燕落秋的父亲,与他林阡既非杀父,又非夺妻,何来至仇至恨?一切要从何说起?
林阡原还一头雾水,直到再打二十回合,忽然之间柳暗花明。从何说起?从刀说起。
又是这刀谱——
万云斗法。
这么快,谢清发的师父便到了吗。
牐
“这两年谢清发隔三差五地闭关修炼,一切事务都是全权交托给赵西风。”“谢夫人是谢清发两年前强抢来的压寨夫人。”“两年前抢的,难怪这两年总要闭关!可以理解,不然对腰不好啊……”
谢清发开始闭关的时间点,和燕落秋被强掳、燕父被关押是一样的,还用再去质疑?谢清发是在鏖战时从燕父手上看到了一招旷世刀法,意识到燕父怀揣一本足以令他傲视天下的武功秘籍,于是两年来他将燕父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十八层地狱、逼着燕父教他基础教他心法教他全部二十五招。为了速成,谢清发放弃了对帮中事务的亲手管控,才被人误以为他是被燕落秋红颜祸水。
但是这个逻辑,为什么又说不通?因为林阡此刻面对的燕父,对万云斗法融会贯通,是个“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的高手,林阡无法诱骗、无法干扰、更因自身心乱而无法以《神游》克他。既然如此,两年前的谢清发是怎样打败了他?
林阡和燕父交锋到七十五刀,隐约又得到了答案:尽管林阡故技重施、引诱燕父跳过尾招,燕父的刀却四平八稳、中规中矩,始终不曾有跳招迹象,愈发证明了燕父是万云斗法的创立者、深知尾招不能跳过的原则,但是燕父对这些招式的发挥明显不如偷师者谢清发那么炉火纯青,甚而至于对其中几式略显生疏——
原来燕父不是谢清发那样的习武天才,两年前可能对部分招式还未洞彻,所以被谢清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冲这一点,谢清发不仅是个偷师者,更是个招式补足者;而这两年,燕父虽然对谢清发的修炼耳濡目染,却因为身陷囹圄而难以练习,自然不能熟能生巧。两年来,正是因为被父亲的生死牵绊,燕落秋才苦于无法向外界求援。“谢清发关着他们来要挟众人……”“若能杀死谢清发,过后他们便能释放。”燕落秋口中的“他们”,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俨然就是燕父。
然而,燕落秋和她的父亲之间不会没有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