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太晚?
“……无药可救!”林阡对他爱之深责之切,到这份上俨然心死,转身拂袖立刻就走,沈钊夹在中间心急如焚:“听弦,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你真糊涂了吗搞不清状况?”好言劝听弦,却拉林阡不住。
“沈钊不必多言……”林阡头也不回,斩钉截铁,“辜听弦,你我师徒,恩断义绝!”
“主公!”沈钊大惊,因为林阡难得一次这样的不留情面,他很不明白听弦为什么要这样说话,这样说话必定伤透了林阡的心。可纵使如此,沈钊还是想求情,因为总感觉听弦说这些是存心的,个中一定有什么内情而林阡正在气头上没察觉。
“好!恩断义绝!从今以后,再不相见!”辜听弦扬起脸来,非但不求,还比师父更绝,“你的刀法,也还给你!”沈钊无意回看一眼,那张满是伤痕的脸,在黑暗中那样倔强,却那样孤寂。这话一出,沈钊不禁一愣,为何竟强烈地感觉到听弦是故意在气林阡?听弦前面的那些言行举止,好像都在铺垫着这一句再不相见?
可是正常情况下的听弦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忤逆林阡啊——如果他还有良心认得清,这次林阡对不起他的地方远不如他对不起林阡多,那么他压根没有故意气林阡的动机;何况这还是个私下调解氛围极好的场合,为了表达叛逆而故意气林阡一没道理,二没逻辑,三没作用。
但如果听弦没有良心了。为何沈钊看见的这张脸充满哀伤,并没有那么多他话中表达的敌意,感觉他根本不是那么在意与沈钊的私怨……那就蹊跷了,不仇沈钊偏带仇,激怒林阡不该激,那他真是糊涂了?
当此刻辜听弦想把一直以来随身带着的刀谱掷出还给林阡,以做到真正的恩断义绝,然而就在这话声刚落。掷书的行为却没有顺利完成。有的,只是一声不该出现在骄傲斗争时的惨叫。
那本辜听弦意欲用力扔出的刀谱,即使辜听弦现在受缚,也不该才刚碰触就痛苦出声。无法掩饰,没有时间掩饰。那才是真心,不是吗。
这相似的感觉,令数步之遥的林阡陡然想起了黔西时期、在营帐里一碰到饮恨刀就如触疾电不敢再碰的自己。也是这种。轻微的惨叫,痛苦不堪,心魔使然。
“听弦?怎么了?!”沈钊急忙近前去看,看他倒在地上,痛苦地用左手使劲按着他不受控制的右手,那只可怜的右手,此刻正在冰冷的地面、卷曲的刀谱边。颤抖、弹跳着——原来如此……
“别……别过来!别过来!”辜听弦眼神中填满了一种对死的恐惧,那些不想被发现的终于被发现,他原来,只是想赶他们走而已?!赶他们走以藏匿自己的脆弱,可惜却画蛇添足多出了这一步……
“别过来!”他发现林阡也循声回来,他歇斯底里地哀嚎挪不动,他再也不是往日那个不羁的刀客辜听弦,他,可能连刀谱都握不住了。
“那个上来就找死、被我打得跪地求饶、连刀也握不住的人,哈哈哈……”洪瀚抒的话犹在耳畔。林阡的心仿佛被一敲,为何,总是要忽略那些鲜明的提示。
“是……是什么时候,恶化了?”林阡知道,也许一开始只是握不住刀,可是经过这段日子的身陷囹圄,辜听弦伤势恶化了,这或多或少都因自己失察和沈氏咄咄逼人。
“你。你们,满意了吗!”辜听弦无处藏身,泪流满面,“连刀都提不动了。这是不是我擅离职守的最大惩罚?哈哈哈哈哈……”苍凉的笑声里,尽是痛苦、悲恸和无助。
原来是真的已经懂了,原来是真的心软而嘴硬却另有原因——听弦在沈钊到场后冷笑挑衅的怨恨表现,以及在沈钊认错后还不原谅的无良心说辞,大半都是为了赶沈钊和林阡走!他不想让他们看见他自己现在的样子……从一而终的态度恶劣,并非如林阡所想的“这种私下调解的场合只有在仇敌面前才会拼命地打击对方”,而是因为自己太弱小必须保护得严严实实才能不受侵害……
听弦的遭遇,也是后来林阡才断续听到完整,因为没有太近的目击者存活,但大抵都可以想象和拼凑。
走火入魔的洪瀚抒,为何对别人都是一招毙命却对辜听弦留了活口,这本就是悬在林阡心中的疑问,诚然听弦武功一流……但更多的可能,是洪瀚抒对这个罪魁祸首选择的方式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在与辜听弦打斗的那几个昼夜,眼看着听弦因为白氏长庆集的关系可以立足于不死达到不败、愈挫愈勇愈勇愈挫,洪瀚抒当笑话一样看因为听弦根本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间或他也会有清醒,他还说,我要帮林阡教训你这不省心的徒弟。
但清醒太少,他像猫捉到老鼠之后那样把玩着这个战利品,直到连听弦那样高傲倔强的人,在遭到这般羞辱后都变得不堪一击、奄奄一息。
把玩的时间一长,洪瀚抒终于不再耐心准备下手不留活口,但偏巧有辜家的老臣不顾性命拼死相救,然则一命换一命的结局是那人四分五裂。在林阡那里,那人是战死、阵亡,对听弦而言……是对自己长达一生的凌迟!
也许对辜听弦来说宁可死的那个是自己,也不要眼睁睁望着别人因为自己的失误而送命!结果,自己就在一侧这么无能为力地看着一切发生和结束,太快?太慢,承受着自己的灵魂被支离了千万次的痛苦,看得眼前的一切都重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