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寒,意境出,此刻有如身临战地,被困垓下,乐之内外,皆呈埋伏之感、包围之势、攻陷之态。漫天铺地,由声作武器,再低沉都惊魂,再微弱也侵心。
船滞,河面随乐动荡出些许不安的涟漪,在灯影之下忽而墨绿忽而浅灰。
无声之时,弦最紧,防备最空,正是山雨欲来之前的满楼风,而在那短促寂静过后爆发出的,叫做威胁。
刀剑埋,杀意伏,声声切,道江湖险恶,一波之下,另有巨浪,暗处静水,流深至远。
每一击,每一奏,每一断,每一拨,前后似相承似相容又似相抵,容不得半刻喘息。川宇听过这曲子不知多少回了,在最想要缓和心情的同时,心却再度被抓紧,刚一入那氛围,又随流坠至更深的一层,一步步地错位和降落。
他知道,他就算不再风口浪尖了,也还是会遭遇十面埋伏。
那么我和你林阡,是相承相容还是相抵?就如同这乐声一般,开始周旋我们这一生吗?
而听到此时略带胡乱的节奏,黄鹤去的内心里却隐隐有种莫名烦躁,对,这曲子逐渐变得尤其漫长,越来越不成调,越来越呕哑,像在撕扯着什么,陈沦不顾一切沉浸在那最后的嘈杂之中,旁人也都在折服赞叹抑或低眉细听,唯独黄鹤去,一时间觉得厌烦狂乱,想阻止她继续弹下去,却苦于想打断却无法打断,更不知从何处去阻碍!
突然间空中划过一丝短暂弦音。
这弦音突然溜进陈沦琵琶声里,是瞬间的事情,谁也没有察觉。
可是清晰悦耳,似乎在每人耳朵边都极速地擦过去了。
这显然也是一只琵琶的声音,从出现到侵入再到覆盖陈沦琵琶的短暂时间里,未作停留,猛地撇开陈沦、如同白虹贯日般直刺秦川宇!
太突然,谁都始料未及。
陈沦眼前一亮,不及惊呼,那琵琶已经到了秦川宇身前,疾若流星,美如蝴蝶,而川宇在所有人之中,显然是第一个出刀的。
绝漠刀还在鞘中,黄鹤去习惯性地想要抵挡偷袭,却被川宇那一刀提醒,他身边这个,是饮恨刀曾经的主人,用不着他救!
那琵琶被砍留在半空,想再进一寸,却终究无力,瞬间功夫,陈沦在飓风之侧都忘了停下弹曲,脸色惨白,失声道:“秦……秦少爷……”
秦淮河上,骤然鸦雀无声。
对手的武器潜入方才十面埋伏的节奏,突行至此,若是平常稀松的武功,早已被偷袭成功。
冷寂之中,只见一簇白影轻轻落在船头。
看见这琵琶、这身打扮、这样的身影,黄鹤去下意识地就问出一句:“李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