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的体力确实也已经达到极限,在最后酝酿的这十几刀内他和岳离腾挪辗转,所经之处都滴满了他旧伤绽裂的血。然而就在这近似不受控的忽而萎靡忽而振奋的饮恨刀里,他依然以卓绝刀法兼容并蓄了各种意象,用他这拼斗到最后也保留到最强的内力绘就万物,一幕幕山水、风云、天光乍隐乍现,仿佛刀不再是刀而成线成面成一个规则的天圆地方。
然则这么好的刀法,还是要砍在他自己身上了……岳离忖度他的心志已经不能顽强地抵抗自己,因为岳离可以清晰地看见那规则的天圆地方由于林阡不足以操控饮恨刀而出现了数度不规则;林阡玩不了把戏,是佯装是真相岳离还分不清楚?
“最后一招……”岳离和林阡都在心里说。
一线之间,落剑强削势惊天,引刀豪斩气浩然。
这一瞬金宋双方目光交汇,就连火把和光线的位移都能凸显壮阔,然而鸦雀无声的战场谁还会注意其余?只看到林阡这一刀坚持要往岳离处强灌,而岳离的九天剑必然也开始反控他的万寓于一。双方气流冲击在一处、从撞上到磨过短短一瞬,谁能想岳离竟没能阻止得了林阡攻势?!
万寓于一?万寓于零!
刀,万物也,以山为筋骨、水为血脉、风为精髓、烟云为性状、天光为构架。
刀,无物也,山不浅露,水不凝滞,风不定型,烟云易散、天光握不住。
世间万事寄黄粱。彷在极近,其实极远。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岳离试图来反控,完全被迷惑,它们并不存在!如魂灵般可见而不可触及!
这万寓于零,第一次冲破了岳离的意象,冲破岳离防线时,风还是风,烟云还是烟云,天光还是天光……俱是杀伤。刀就是刀!
林阡并没有佯装、没玩把戏,所以岳离确实没被他的眼睛骗。林阡如常借了万物,只是借了万物“不定”的那些意象,使得它们在刀意中时见时不见罢了。宏观呈现的正是那种诡异的凌乱,岳离被心欺骗以为那是林阡“状态虚飘!”
虚飘和虚招,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是最险的刀局,比和完颜永琏的剑斗还算豪赌。适才,只要岳离捕捉到一丝丝真正的气力,那林阡的所有内力都会功亏一篑一股脑全数被岳离的九天剑收拢继而倒灌向自己,粉身碎骨……但明明就在这条刀路上,怎样才能让岳离看见了却又忽略了、排除了、没有去反控,然而刚放弃控制它们就真的显现了,而岳离,却再也控制不到了……
恐怖的刀意,炽烈的刀魂。
若非岳离急急调运内力将他攻势封停、只恐林阡要一雪前耻!纵使如此,能让这岳离转攻为守多不简单!齐良臣也在阵前,回味着适才刀局意犹未尽,而缓得一缓,林阡被岳离内力伤及后退数步,岳离亦因调力过猛而速力大减,竟呈两败俱伤之迹。趁此机会,林阡重回无法无天,虽败却抹血而笑。
“杀!”宋军大盛,在郝定统领下当先冲驰,纥石烈桓端则不紧不慢、严阵以待指挥若定。
齐良臣率军从另一路攻袭而来意欲杀上宋方寨墙,杨鞍祝孟尝即刻应战有备无患。
妙真带兵接应之前,林阡与岳离仍在战斗当中,吟儿远远望着那一幕,那两个男人,一个刀控山川万物,古往今来,一个剑揽虚实真幻,阴晴晦明,竟已渐渐靠拢向一个层次。一个层次的高手,林阡超不过他,只能缩小与他差距。
又一度的黄沙百战、气吞万里。
“伤势可还好吗?”吟儿目睹妙真等人将林阡带回寨内,他在她身边勉强坐定时已无力去指点战局。
“是最后的那一剑,岳离的内力太强。”林阡苍白的脸上透着一丝笑意,“不过,饮恨刀上,也终溅了他的血。”
“好一个厉害的万寓于零,把岳离给骗了过去,若适才他不予反控、直接等你体力透支,内力早已胜过了你,好过如今多此一举。”吟儿见樊井说无事,终放下心来,微微一笑,赞他刀法玩转虚实,把状态虚飘演绎得似是而非。
“对了,适才我在战局中走神,发现虽早,力道却差点不够,幸好有人助了我一臂之力。”林阡说。
“哦?是哪位高手?”吟儿一奇。妙真道:“师母,您也认得的。”
“段女侠,请现身吧。”林阡话音刚落,吟儿循声看去,只见一女子上得寨墙,原是跟在妙真队伍里一起回营。正是那位在迷宫之内对他们有救命之恩的豫王府高手段亦心。上次是素衣女子,圣洁端庄,这回则浅绿衣裳、蓝色披风,威严稍减,更显倩丽。
林阡在阵中乍一看她这身装束时,一下就记起了她是谁,因为对这种搭配方式很熟,辅以容貌后登时就对号入座。年少曾有一面之缘,不过她未必还记得了。
“段女侠!安好无恙!”吟儿大喜,即刻抛下林阡上前,围着她看了一圈,“上回说有缘自会再见,我还以为你和林阡都太乐观,幸好没出什么事,否则可真没法报这救命的恩情……”唠叨了一大段。
“上回的也不算什么恩情,救盟主是机缘巧合,救盟王则是不想让他挡着我和高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