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梧壮汉哈哈一笑,以略带生硬的东陵官话兴奋说道:“在刚刚王兄弟进门的时候,我肚子里的馋虫就已经蠢蠢欲动了,却没想到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瓦瓮焖狗肉,这道菜我在北原道那边挖参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啊,没想到连你们东陵道的王爷,都曾经吃过这道菜,那也罢,今日我李邳,也做一次王爷!”
李邳,刀光剑影里滚出来的六品武夫,原本是在北原道长白山那边挖参的参客,重义气轻生死,麾下也聚集了十余名能打的兄弟,因为去年北原那边官府严打私自挖参卖参的行径,李邳的生活自然也是越来越难过,便带着人一路逃亡,远走东陵来讨口饭吃。
北巷有三大家,除却佛爷外势力最大的便是刘二——那个敢在北巷开酒肆、保平安的死人脸,所以李邳来到这湛英城之中经人介绍之后,便拜到了刘二门下,不过仅仅数月时间,便爬到了刘二的中级打手位置。
坐在这李邳旁边的那个略显清瘦一些的年轻人是他的心腹智囊,亦是他的左膀右臂,名唤何清,二人在一起搭伙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分工默契、配合有度——需要出力的李邳顶上去,需要出智的何清动脑筋。
李邳俯下身子深深地嗅了一口瓦瓮里的味道,下一刻便立即拍案叫绝:“他娘的!香!真香!能把人骨头酥掉的那种香!王兄弟,来坐下,老何,你也尝一尝,这狗肉做得真是一绝啊。”
说罢,李邳便伸出大手,直接在瓦瓮里捞了一大根狗肉后腿出来,在瓦瓮边缘轻轻磕了磕汁水之后,也不顾上面的滚烫热度,直接送到嘴边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王友财呵呵笑着落座,不过并没有不识趣地真去伸手拿狗肉。
何清也没有动手,他反而是看了王友财一眼,饶有兴致地问道:“王兄弟,这只狗看来不小,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王友财一笑,身体微微前倾说道:“嗨,不值一提,这是我一个远房堂哥家养的一只大黑狗,我就琢磨着今天做顿好的给二位壮士补一补身子,这不,就想起了我那堂哥家养的黑狗。”
何清亦是微微一笑,端起海碗,谁也没有让,自顾自地小酌一口之后,方才慢慢说道:“东陵人都说:再馋不吃下蛋鸡,在穷不卖看门狗。你这个堂哥,还真是有骨气啊。”
王友财眼睛微微瞪了瞪,然后便搓着手圆润自如笑道:“不是卖的,是送的,送的!我那堂哥一听是来了湛英城里的大人物,这不心里高兴,就直接……把这只大黑狗送了过来了!”
王友财的回答着实有些出乎何清的预料,何清方才的话语虽然是临时起意想试探试探这王友财到底有几分真材实料,但是却没想到这王友财一个无赖瘪三,能回答地如此圆润自如。
何清放下海碗,王友财立即站起身抱起酒坛给其满上,嘴里还不住笑呵呵地说道:“来,何壮士,多喝一点,这剑南烧虽然是咱农家自己酿制的土酒,但是却有它的几分韵味,不论是口感还是后劲,都能算得上一坛好酒。”
“王友财,我大哥为人豪爽,不拘小节,但是何清不行,我出身市井泥腿子之间,从小见惯了这群苦哈哈之间的勾心斗角和心狠手辣,为了一贯大钱,能在背后捅最亲近的人一刀子。”何清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看着王友财慢斯条理地说道,“所以有些话,我大哥不好说,那这个恶人就让我何清做,要是有什么说得不得体的,你可别放在心上。”
王友财似乎就是一个任人捏扁搓圆的泥球,他落座之后依旧满脸笑容,谦逊说道:“何壮士,有什么话您但说无妨,我王友财嘴笨,脑子转得也慢,我就喜欢您跟我直来直去,这样你说着高兴,我答得也爽利。”
何清点点头,云淡风轻说道:“行,既然你快人快语,那我何清也就直言不讳了,我们兄弟俩带着这一伙子人从北原道千里迢迢跑到这东陵来,算算日子怎么说也得有小半年了,我们哥俩当初拜在刘二爷门下,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奔富贵去的,但是这六个月来,我们这群兄弟,对刘二爷可算是没得说吧?不论是砍谁杀谁,只要刘二爷放话了,那咱们哥几个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得死命地冲过去。”
王友财重重点头:“没错,咱摸着良心说,二位壮士对刘二爷,对得起一个忠字,一个义字!”
“你承认这一点就好。”何清直视着王友财的双眼微微有些凝重起来,他一字一顿问道,“所以,今日我想替我大哥麾下那死去的三个兄弟问一嘴,刘二爷,到底什么时候能把我们这群北原来的外乡人,真正当成自己人?”
王友财眨了眨绿豆小眼睛,满脸全是迷茫之色。
李邳依旧大口啃着狗腿,大碗喝着烧酒,对这房间里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何清抿了抿嘴,微笑说道:“王友财,你不必在我这儿装疯卖傻,我知道你是刘二爷真正的心腹,所以我才肯给你透漏个实底儿,我们这群从北原来的外乡人,是掏心窝子地对刘二爷仁至义尽,但是刘二爷呢?这半年里给我们这些兄弟的,有哪个比得上你们这群东陵人的一半了?别的我不说,就单单说我们那死去的三个兄弟,你们东陵人死了,每人三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到我们这儿,就成了十两,你们都能从死人身上剥下一层油水来,我们北原人,就不是娘生爹养的?我们北原人,就该被当成枪使唤?”
王友财苦笑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