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筠听得胆战心惊,又心碎神伤。
银白色宝马冲出停车位,她紧追不舍,但是,速度完全不在一个量级,最终反而把自己绊倒在路上。
把车从绣水小区开出来的贺天,脑海中回环往复的,除了他对宋诗筠转述有关沐世刚对他严厉无情的训斥之外,还有更加重要的细节。
南州湾大桥只是一个错漏,暴露出的,是他即将要成为一个企业领导人的致命弱点。郑连勋为人浮夸,实际上做事点水不漏,同时卑鄙无耻无底线。和郑连勋比起来,他天真幼稚盲目托大,还有侥幸心理。
当然,沐世刚最为不能容忍的,是贺聆风和他父子俩同时出现的优柔寡断。
“一个念旧人,一个不舍得新人,你们两个,被一对母女完全牵住了鼻子走。”沐世刚恼火不已,几乎把桌子拍穿。
贺天被关了三天禁闭,刚出来,就在走廊上碰到了稀客。
为了看望母亲,每周都会回来两次的沐继伟截住他,带他到花园小坐时,告诉贺天一个大秘密:“曾经你爸爸和当时名气很大的女明星苏茗悦谈恋爱时,苏茗悦在瑞郎国际电影艺术节上中过一枪,你知道是谁派人做的吗?是我。”
那么,身世、地位都很显赫的沐公爵,为什么要对一个娱乐圈的女明星下手?
沐继伟给贺天思考的机会。
贺天往沐继伟本人身上想。到目前为止,沐继伟也没把自己的父亲贺聆风放在眼里,多年前,这位年轻的贵族,当然不屑于同自己的父亲斗气。这位年轻的贵族想要斗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世坤主席沐世刚。
“你要让爷爷感受到反击的力量。”贺天不甚确定。
但是沐继伟眼眸中的赞赏,肯定了他的说法。
沐继伟说:“我的父亲在我的人生当中,不啻于一座高山。我毕生奋斗的目标就只有一个,攀过他所在的高峰,让他感受到我的伟大。他在乎一个人,我就要让他(她)去死。”
“苏茗悦那时候在艺术节上拿的大奖,不会就是……”
沐继伟蓝色的眼眸里,更加掩饰不住对贺天赤果果的喜欢。他前倾着身体,差点伸出手来,温柔地爱抚贺天和他颇为神似的面庞。
“小天,”沐继伟用了爱称,“你若是可以答应我,抛弃恒远,抛弃大华夏区,来皇家学院,做一名教授,或者进光之子,成为一名科研技术人员。或者,我坚持了二十多年的事业,从此可以放弃。”
“让我相信一个害死了我的祖母,又屡次把我父亲逼上绝路的仇人吗?”贺天讥讽得毫不留情。
蓝色的双眸顿时寒光一闪,沐继伟坐直了身体,冷冷道:“那么,还是依照我的父亲替你选择好的路吧。郑连勋居然可以从你和你父亲的手里抢到一个大项目,啧啧啧,叫南州湾大桥是不是,哈哈哈,呵呵呵,”他笑了好几声,心情真是出奇愉悦,尔后,他才说:“我从来都不知道商业竞争会给人带来如此愉悦的感觉,说实话,郑连勋的成功叫我非常意外。你既然不肯屈从于我,那么,在商界,让我好好看你被一次一次打败,目睹你渐渐陷入窘迫,相信这也是让我觉得非常美妙的滋味。”蓝色的双眸寒光闪闪:“但是,假如我的父亲对你失去信心,你将会失去一切,那么,我失去了得到快乐的机会,那么,我是不是也只能给你惩罚呢?比如,让形成阻碍的东西消失……”说到这里,他举起手,朝着贺天的脑门,做了个手枪的手势。
翰宫,贺聆风结束了和申墨辉、杨世奇、洛唯杰的聚餐,上车,老张把车子从庭院里开出来。
手机受到一条短讯:有事,能否相见?
发件人是苏茗悦。
贺聆风想了想,吩咐老张:“去银晶。”然后回复了地址。
四十分钟后,苏茗悦走进银晶的雅包。外面是热闹的夜市,里面欧派的布置,隔音很好,安静雅致。
贺聆风为她准备了乌龙茶,苏茗悦坐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时过境迁,本来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中间已阻隔的万水千山。即便眼前只有一张桌子而已,可是,假如跨过去,随即垮塌的,会是贺聆风和苏茗悦分别拥有的两个世界。
俩俩相忘,彼此都压抑了太多有关“情深”的情绪。
最终,苏茗悦抢先道:“让你儿子收回分手的决定。只是一个南州湾大桥的项目而已,堂堂世坤,难道就会因此被打倒?你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相信你,从来都不怀疑。”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流下来,“当年你要和我分手的时候,我有多么难过,这么多年铭心刻骨,毕生难忘。我不想我的女儿也重蹈覆辙。”为了加强感情的砝码,她不得不隔着桌子捉住贺聆风的手。
二十多年以后,再次肌肤相接,埋藏着“深爱”在心底里的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激动,热烈的情感要像火山一样汹涌喷发。
如果没有自幼丧母,如果没有手足相残,如果菲菲没有在病榻上一躺十三年,又或者,贺天从来没有因为绿达岛事件失踪过,而宁兮也没有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在六道巷遭罪直到他从文锡又回来……
现实和理想之间的矛盾,曾经犹如尖刀,不过,心脏被割了这么多年,血痂结了一层又一层,以至于形成了厚厚的防护罩,再触动,疼,也没那么经受不住。
热烈的情感岩浆已经涌到地表,终于还是冲不破。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