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纶呵呵一笑:“兄长多心了,此事还是要多谢你费心了。”
郝允辙也不以为意,站起身,唱了个肥喏,一副小厮做派,笑道:“那便请把总大人赴我家主人宴吧。”
孙伯纶知晓郝允辙在开玩笑,整理了衣衫,随郝允辙骑上马匹,前往了州城一座雄伟院落。
此乃葭州大族刘姓家宅,刘姓蒙荫祖上,在陕北士林中极有威望,刘姓族长刘长有祖父在万历朝翰林院供职,门生故旧遍及朝野,刘氏一族在葭州颇有产业,又与葭州知州交好,是当之无愧的葭州第一大族。
孙伯纶与郝允辙带了四色礼物来到刘姓宅邸,此时刘府门前停有不少轿辇,孙伯纶知晓来客都是葭州头面人物,郝允辙递上老父帖子,被仆人请进院内,进了三重院落,才上得堂上,此时堂上摆着一张大桌,做了七八位士绅打扮的人物。
“哎呀,世侄,你终于来了。”一身绿袍的刘长有站起身来,对郝允辙亲切的说道。
“知道世伯好客,又带了一位朋友。”郝允辙一侧身,将孙伯纶让出来。
所有缙绅都看向孙伯纶,见他身形高大一表人才,略略点头,但手脚粗大面色粗糙,大略看出是个丘八,也只是看看并未有人见礼。
“这位是我叔父麾下孙把总。”郝允辙介绍道。
这句话一出,桌上所有人皆是愤愤不平,其中一年迈者敲着桌子,道:“真真是有辱斯文,郝世侄,你虽未曾有功名在身,到底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怎生带这等丘八来。”
这话说的难听至极,但所有人都同意的点点头,要知道,终大明一朝,当兵都是下九流的行当,在这些有功名的缙绅看来,莫说把总,就算是百总也是奴仆一类的人物,就算是千总也没有同坐吃席的地位,别的不说,郝允辙能进来,靠的不是他身为都司的叔父,而是他父亲那未脱去的功名。
孙伯纶倒是不以为意,走上前去,捉住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满饮之后道了一声好酒,见场面凄冷,他笑出声,说:“各位前辈,我与各位是第一次见,却是旧相识。”
在场诸多缙绅相互看看,面面相觑,又都摇摇头,表示未曾见过。
孙伯纶笑道:“某,姓孙,名伯纶,诸位或许听过在下名讳,特别是当这个名字与盐巴、铁器、马骡、羊皮放在一起的时候。”
此话瞬间在堂上激起了一阵波浪,在场的缙绅虽然身负功名,但因学识或年纪,大多无心仕途与文名,身处边墙之侧的葭州,多多少少都插手边贸。
而今年开春后,郝允辙所主持的与蒙古贸易将大家聚集了起来,几个月下来,收益不少,特别是达尔扈特运来的盐巴更是陕西的紧俏货,南下关中就是翻几倍的利润,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可是缙绅们的心头肉,自然不会忘记贸易那头孙伯纶的名讳。
刘长有眉头微微一皱,一挥手,堂上堂下伺候的仆役全都退了下去,刘长有轻咳一声,说:“原来是远方老友,真是应了那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正是,正是!”缙绅们纷纷站起,见礼不断,两个年轻一点的还热情拉着郝允辙和孙伯纶坐下,一副亲切朋友的样子。
在场缙绅都是地方豪强,平时用各种手段把应当承担的税赋和徭役转移到无权无势的自耕农和小地主身上,从中牟利,虽然日益豪富,但是这种办法终究是有极限的,别的不说,缙绅们名下的田亩是和其背景地位相当的,郝家此番遭难,青涧士林无人说话,其实与郝世乾平时强凶霸道有关。
二则,葭州本处陕西,好土好地也就那些,抢来抢去也吃不饱,反倒是弄的脸上无光。
因此,当土地兼并到了一定程度,葭州缙绅扩大家业就靠贸易之利了,而利润最厚的贸易不过边贸,边墙内外又总是遭到晋商打击,此时好不容易由郝允辙开了个好头,自然要紧紧抓住。
缙绅们热情了许多,其中一年轻的敬了杯酒,道:“如今陕西又乱了,到处都不安生,不知道孙兄来此何干?”
孙伯纶笑笑说:“咱们合作久了,却从未谋面,今日来拜访一下,另外,陕西乱了,咱们对咱们之间的交易影响不小,但对盐巴需求更大了,这盐巴我存了不少,从下个月起可以翻一倍的供应。”
众人听了这话,很是欢喜,刘长有却说:“孙大人,这冬日光弱,不知盐场是否关闭啊?”
“自然不会,达尔扈特的盐场,夏日晒盐,冬日煮盐,只是价格提升一成,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孙伯纶边吃酒边问道。
“哈哈,有理有理,我倒是觉得无妨。”刘长有发话道。
缙绅们打着哈哈,没人说个不字,毕竟煮盐成本倍于晒盐,孙伯纶只涨一成,已是极大情面,再者刘长有发话,再不乐意就极为不给面子了。
“刚才听世侄说,此番来葭州是谋前程,不知和解?”刘长有又问。
孙伯纶站起身,认真的拜了拜,说:“各位前辈,晚辈年幼就在塞外漂泊,孤苦伶仃,虽说与那达尔扈特台吉叫好,但终究是汉人,终究不是长久计,所以想着适逢乱世,大丈夫当有一番作为,才回来寻找机会,也烦请前辈照拂。”
当然,孙伯纶也清楚这些人担心自己不在达尔扈特影响了他们的利益,当下便说:“各位前辈,晚辈此番来,只是希望得到一个说的过去的身份,至少不用做个让人差来喝去的把总,方便日后发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