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延绥镇,孤山堡。
这块边墙之地荒凉而贫瘠,无论是山丘还是平原都被北风和砂砾侵蚀了上万年,已是初秋,到处都是黄褐色,没有一点生机。
孙伯纶骑马跟在郝允辙身后,他们沿着紫河南下,沿途有河水饮马,枯草为料,走了八日方看到雄伟的边墙,这一段边墙建立在山梁之上,远远可见一个堡子控制着周围十余里,那就是孤山堡。
“孙兄,这便是孤山堡了,里面的百户牛奋是我的老朋友,咱们可在此歇息一日,明日再走。”郝允辙对孙伯纶说道。
此时孙伯纶一身灰色罩袍,头戴毡帽,活脱一个商人管事的样子,他听了郝允辙的话,呵呵一笑,抱拳躬身:“全凭郝掌柜做主,小人没有二话。”
郝允辙听了这话,报以微笑,进了边墙,孙伯纶就要变成郝允辙手下的小管事了,这时,远方的城头上忽然有人叫喊,手中的火把摇晃的厉害,郝允辙打马前行,不一会到了城门,表明的身份,不一会,一个瘦削的中年人出来,热情的把一行人迎了进去。
这中年人自然就是百户牛奋了,他是一个老边军,看到郝允辙手下多了几十护卫,个个高大威猛,腰中更是鼓鼓囊囊,却也不点破。
“牛百户,这些出塞,收获颇丰,你且遣人到我的商队,那最大的货车上就是我赠你的羊皮,足够你今年过冬了。”郝允辙一脸微笑,压低声音在牛奋耳边说道。
牛奋听了这话,更是欢喜,当下就要请郝允辙吃饭,郝允辙却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钱袋,里面银子碰撞的哗啦啦的响,他道:“百户莫要惊吓我等,这些散碎银子百户拿去,为我等一行准备些饭食,我等在塞外苦了一阵,肚子里没了油水,多有些荤腥才是,若是不够,且再与我索要。”
牛奋接过银两,揣入怀中:“好说,晚饭自然有酒有肉。”
说完他就走了,孙伯纶却知在边墙内外,羊肉最不值钱,刚才郝允辙给那百户的银两,足够五百人吃喝一顿了,郝允辙却不以为意,带孙伯纶进入房内。
两人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天已经黑了,牛奋的亲兵带着两人去吃饭,吃了七八日干粮的孙伯纶对于眼前的粗糙的炖肉甚为喜欢,大快朵颐,他性格本就粗放,酒量也不差,不多时就与牛奋等人混熟了。
“百户大人,听闻神一魁反了,不知此时如何了?”孙伯纶敬了一杯酒,问道。
“小兄弟许是许久没回来了,这等消息却也不知,呵呵,我便与你说说,神一魁是反了,但今非昔比,上一次他闹的陕西不得安静,这次造反,却在杨鹤大人的预料之中,直接被围在了宁塞,想来不几日便灭了。”牛奋毫不在意的说道。
“他也是穷苦人,这次造反也是逼不得已,要说也怪那贺人龙,伏杀招抚兵马,神一魁怕自己稀里糊涂的死了,也就反了,我看贺人龙是捅了大篓子了,这下那些杆子全都又反了,怕是杨大人也顶不住了,哎,陕西又乱咯。”牛奋许是喝多了,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孙伯纶趁机有问了一些,才了解清楚了原委,原来是守备贺人龙假意安抚受抚流贼,以酒宴召集,突然伏杀,杀死受抚流贼三百多人,若不是麾下兄弟死命突围,神一魁也差点落得人头落地的下场。
别人或许不知道,孙伯纶却清楚,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是延绥巡抚洪承畴,也正是他在陕西局势大坏,天子降罪杨鹤之后,被任命为三边总督,成为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郝允辙的商队在孤山堡休整了一天,然后沿着紫河南下,后又沿着黄河南下,到达葭州,郝允辙把商队留在葭州的商铺,安排管事和伙计卸货,自己则和孙伯纶回家。
“郝兄,你带我入关已是极为仁义,为何不在商铺安排货物之事,这么早回家不怕底下人不仔细吗。”孙伯纶颇为不好意思。
郝允辙笑了笑:“我手下的管事跟了我多年,这些小事他们都处理的,倒是孙兄的大事要紧的很呀。”
说着,他御马前进,速度提了一些,孙伯纶知道他有话对自己单独说,跟了过去,亲卫们则坠在后面。
郝允辙道:“孙兄,当初你放我与家父回大明,又赐予银钱做本,我才有今日,这次你到陕西,我倒是准备了礼物,就在城内,赠予孙兄。”
孙伯纶摆摆手:“什么礼物,让郝兄如此珍而重之?”
郝允辙却只是说:“孙兄见到便明了。”
郝允辙的叔叔郝世禄乃是都司,驻扎在这里,郝允辙从关外回来,几次商贸,发迹之后,在城中买下田宅,已然是一方豪绅。
郝家的高宅大院在葭州极为醒目,孙伯纶被作为贵客进了门,很快见到了郝允辙的父亲,他与老先生本就认识,又有救命之恩,老先生对孙伯纶极为客气,只是年迈,又历遭苦难,身体大不如以前,说不了一会话便回屋休息起了。
郝允辙服侍完老先生休息,引着孙伯纶出了郝府,拐进一条巷子,走了一会,停在了一处小院,这院子距离郝府后门只隔了一条街,倒也清幽,郝允辙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丫鬟,两人走进去,发现院中打扫的干净,一侧种着梧桐木,树下石桌上还有刚落下的树叶。
“郝兄带我来这作甚?”孙伯纶问道。
郝允辙指了指关着的房门,说:“孙兄,我赠你的礼物就在里面。”
孙伯纶有些犹豫,一个亲卫想要开门,却被孙伯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