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纶微微摇头,王承恩生怕二人闹僵,失了皇帝仅剩的威仪,连忙说:“皇爷误会了,秦王心胸宽广,洪先生又是忠臣义士,秦王是断然不会拒绝的,是吧,秦王殿下?”
“微臣的意思是再等几日,不知陛下是否应允?”孙伯纶微笑问道。
皇帝脸色变了:“为何?”
孙伯纶道:“辽东尚未有准确的消息传来,不过以目前的情况判断,洪承畴可能没有死?”
“当.........当真?”皇帝诧异问道,内心已经激动起来。
然而孙伯纶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如坠深渊,孙伯纶说:“微臣以为洪承畴八成受不住东虏的威逼利诱,怕是降了。”
“这不可能!”皇帝大声斥责道,差点从轿辇上掉下来。
王承恩连忙命抬轿辇的太监放下,轻抚皇帝的后背,孙伯纶拉开了一点距离,避开了皇帝的唾沫横飞,不等他发作便说:“陛下,您知道的,微臣无需造谣生事,更没有必要进谗言,再等个三五日,也该出结果了。”
“秦王殿下,这种事可是乱说不得的,可有确实的消息呢?”王承恩见皇帝怒火中烧,说不出话来,他立刻问道。
孙伯纶道:“昨日在蓟州,抓到了一支东虏奸细伪装的商队,其中有几个操着福建口音的妇人,审问才知那老妇人是洪承畴的母亲,还有两个南京京营的把总护送,是南京与东虏一道护送洪母去沈阳的。”
“许是......许是东虏以其母要挟洪先生........。”皇帝大声说道,说着说着,声音却自己就低了下来。
孙伯纶并不与其辩论,躬身施礼,说:“微臣已经命人放行,把几个东虏扣下,其余人送到宁远去了。”
说罢,孙伯纶转身离去。
皇帝的胸膛起伏不定,忽然泪流满面,说:“朕......朕怎生如此德薄,便是洪承畴都叛朕而去了......。”
皇帝心里明白,若只是东虏押送,还有可能是要挟的阴毒法子,但南京那边让人参与了,洪承畴多半是降了。
盛京城。
原本多尔衮的府邸如今被皇太极赐给了洪承畴,千金买马骨,不过如此,洪承畴站在门前,身形瘦削,神情枯槁,当初得知吴三桂降清之后,他写下血书,绝食以示决心,然而被人从宁远抬到了盛京城,绝食五日的他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往自己嘴里灌了参汤,一直也就没有真的死去,后来才知道,那个把从鬼门关徘徊的他拉回来的是大清皇帝的妻子,庄妃。
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洪承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节烈,对大明王朝也没有那么忠心,当范文程等历数大明的堕落,当南京朝廷派来的人建议忍辱负重之后,洪承畴也觉的头皮痒了起来,剃发、易服也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立刻改头换面,成了清国的秘书院大学士,皇太极眼前的红人。
当接下了安置辽民的任务之后,洪承畴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洪母下了轿子,已经古稀之年的她拄着拐棍佝偻着身子眯眼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她还记得洪承畴小时候帮自己做豆干并且沿街贩卖的往事,继而儿子中式、登科,入朝为官,几十年不曾回来,洪母看了许久,才看清这个头皮发青只留着半截猪尾巴的人是自己的那个孝顺、懂事的儿子。
“承畴吗?”洪母皱眉问道。
洪承畴当即跪下,泣不成声:“儿子不孝........。”
洪母退了两步,没有让洪承畴抱住,淡淡的问:“一应物什准备妥当了吗?”
洪承畴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自己母亲会训斥自己,为此他早就准备两套说辞,一套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作为南京朝廷的忠臣忍辱负重在清国,另一套便是大明朝廷无能,名存实亡,大清如日中天,皇太极为天下英主的良禽择木而栖的论调。只想着摸准母亲的脾性之后,看哪种可以说服她了,也好在盛京享受天伦之乐。
洪母又问了一遍,洪承畴立马说:“母亲随我来,家中已经是预备妥当了。”
说着,洪承畴引着洪母进了宅院,让进大堂坐定,才行了礼,洪母的眼圈通红,看着地上的脑袋光秃秃的儿子,第三遍问:“一应物什可是准备妥当了,若妥当了,快快安排吧。”
洪承畴抬起头,看了看随母同来的仆人,那老仆摇摇头,也是不知道老夫人说什么。
“母亲说的准备是什么?”洪承畴小心的问。
洪母笑了笑:“还是什么,当然是教利益的鞑子嬷嬷和旗人的命妇妆扮,我打扮打扮也好进宫当老妈子,伺候你家女主子去啊。”
洪承畴这才明白过来,如今他已经被皇太极抬入了镶黄旗,按照清国的规矩,类似他这类旗人家的命妇应该入宫伺候的,洪承畴连忙说:“儿子哪敢让母亲进宫.......。”
洪母站起来,大声斥责:“你不敢?你连叛国投降都敢,你连无君无父都敢,你连不忠不孝都敢,天底下还有什么比不敢做的事儿?”
说着抬起手中的拐棍冲着洪承畴光秃秃脑袋砸去,她已经是古稀之年,身上没有力气,但是花梨木的拐棍砸在脑袋上,还是砸的洪承畴血流如注,洪承畴不敢挡也不敢多,只能硬挺着,洪母一直打到没了力气,才扑倒在地,失声痛哭:“我翁山洪氏世代忠烈,怎么出了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