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吹了吹钻出来的粉末,用小铜锤敲打鋦子在里面,将瓷片连接起来,他认真的低着头,嘴里却说:“却恍然和昨儿的事儿似的。”
“那时候,朕才六岁吧,若不是你在旁边一边鋦瓷一边劝,怕是要哭一整夜呢。”崇祯想起幼年的事,不禁有些感伤。
王承恩笑了笑,说:“是啊,今儿老奴也想斗胆劝一劝皇爷,莫要再和杨先生置气了。”
“可是你让朕如何面对朝廷臣工,如何对待那二人?朕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杨嗣昌!”崇祯咬牙说道。
王承恩微笑着,像是村头讲故事的村老般说道:“老奴这几十年跟着皇爷,也算是看明白了。咱大明呀,就像是一辆牛车,走了近三百年了,牛也老了,车也破了,这赶车的把式换了一个又一个,无论是周把式还是温把式,其实都差不多,端的都是中正平稳,但遇到沟沟坎坎也是上下颠簸,这可倒好,皇爷换了个杨把式,说这杨把式着实了不得,不仅会驾车还会修车,悄么声的给牛车换了匹性子烈的野马,虽说看起来不伦不类,但跑的是越来越快,遇到阻碍要么扬蹄踢飞,要么一跃而过,虽说颠簸了些,倒也安全。”
“唯一不好的,就是杨把式太高,挡住了车厢里看风景的东主,让旁人以为这牛车是杨把式呢,可是啊,东主终究是东主,车也不是杨把式的,东主呢心里也明白,待过了最大的坎儿,再换上安分守己的老牛,至于赶车的把式,把后面跟着的周把式、温把式换前面来,大不了一人一根鞭子,一起抽打便是。”
说到这里,王承恩把修补好的青花碗递给皇帝,崇祯拿起,细细打量,手指捏着鋦子,倒也看不出破损来,只是叹息一声:“终究是没法破镜重圆呀。”
“却也凑活用不是?”王承恩笑嘻嘻的收起工具,说到。
皇帝点点头,把青花碗向王承恩面前一推,说:“把这碗赐给杨先生吧。”
归化城。
幕府前的正街上今日已经被城防营的铳手戒严,整个幕府更是被侯府的亲卫队把控,随着一匹匹好马和一辆辆马车停在外面,漠南有头有脸的人全都出现在了这里,除了幕府、理藩司等各职权部门的官员,便是军队里的将官,再有便是各盟的贵族,身份最次的也是漠南有名的大商人。
“哎呀呀,得有两年多未曾到归化城了,如今怎生变成这模样,若说起来,怕是大明的京城也就这般了吧。”从青海赶回来的额吉尔看着宽敞的街道和两侧起来的高楼,以及城墙都挡不住的高炉、工坊,赞叹的说道。
“是啊,额吉尔大人,真无愧北府之名呀。”几个跟随来的蒙古贵族赞叹的说道,仰着脑袋已经让脖子有些酸胀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已经开始用北府来称呼这个漠南最雄伟的城市,据说在这个称呼之前,有人用北都、上京等称呼这个塞外明珠一般的城市,但因为涉及僭越而被幕府阻止,但幕府也意识到归化城已经成为塞外政治和经济的中心,经过协商和孙伯纶的首肯,赋予北府之名。
这个名字迅速被传开且得到孙伯纶麾下的认可,连带着延绥一带也如此称呼,且把孙伯纶的势力称之为北府,而属于云中侯的强悍军队则冠之以北府军团的名号。
特别是近年来,这里逐渐成为附近千里区域的核心,从是燕山脚下的京城,辽河河畔的盛京,西域的各部各国,漠北的龙城,从中原的沃野千里,到藏地寒冷的青海草原,中亚炎炎烈日下的沙漠,大半个大陆笼罩在这个城市的权力和威势之下。
而在旧地重游的额吉尔眼里,入眼所及俱是各族穿着各异的旅者,俄罗斯来的碧眼商人、中原的商贾、使节,波斯的驼队,他们肤色不同,人种各异,而在城池内外,严整的军营、华丽神秘的银佛寺、人来人往的工坊厂房、生意兴隆的商街各自占据了一片宽大重要的区域,但是在核心处,依旧是象征了漠南至高权力的幕府,而那里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明的云中侯、蒙古的必闍赤,孙伯纶。
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在两年前,归化城还是四战之地,左不过有些贩卖毛皮、牛马的商人用少的可怜的盐铁做些买卖,来往的商贾、喇嘛都很少,而今日,从套内流出的武器、顺着黄河从后套运达的粮食、宁夏延绥来的棉花烟草、漠北的毛皮、辽东山参都汇聚在了这里,又走向四方,除了这些,归化城中的帐篷越来越少,汉人的房屋越来越多,周围的牧地越来越少,四四方方的良田越来越多。
孙伯纶穿着一套简单的袍子,坐在了会议桌的顶端,在他两侧官员分文武坐下,每个人都是漠南首屈一指的人物,一起坐下,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好了,人到齐了。”孙伯纶高声说道,示意众人坐下。
待众人安静下来,孙伯纶道:“在我们北府不过五六年的历史中,有两次命运的转折点,一次是我们立足套内,一次是我们占据漠南,两次转折改变了包括我在内,在座所有人的命运,自此之后,我们的实力依旧在增长,却稳定而缓慢,而今天,命运的转折点再次来临,我希望在座所有人与我一道,抓住它,完成北府的再一次跃升、蜕变,将我们共同的事业推向另一个巅峰!”
此言一出,无论文臣武将,众人都是露出了兴奋的目光,有些激动的家伙已经在摩拳擦掌,难以自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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