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史身子一僵,额头的汗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瞬间浸入地上铺着的地毯中,连点水渍都没留下,太医院史却听得自己的胸口咚咚咚的像是有人在敲鼓。
“为臣……领旨谢恩。”
袁青忙端着托盘走过去,“邹大人,请吧。”
太医院史深吸一口气,端起碗,闭上眼一饮而尽。
一刻钟后,药效发作,与先前苏木槿和太医院众人所说分毫不差,盛文帝这才摆了手,让人将另一碗药送上去,先让试喝太监喝了,自己才喝剩下的。
从玉清宫出来,一群太医扶着太医院史去太医院配药,苏木槿则回自己的临时住处休息。
……
翌日一早,给盛文帝请过平安脉后,苏木槿带着袁太监去了存放盛文帝起居录的地方。
起居录,从帝王即位开始,每日事无大小,均详细记录在案,以备查询,尤其是像现在皇上被人莫名下了蛊毒,却不知情时,就需要从起居录着手。
袁太监与看守的公公打了招呼,将人引进去,自己守在外面与人小声闲磕。
存放起居录的房间很大,按时间先后摆放,苏木槿伸手取了一本盛文帝去年的起居记录,探头朝外面看了眼,见袁太监与看守的公公说的正热闹,脚步一动,人影已闪到了最里面。
今年是盛文二十四年,萧家出事在盛文十一年,十年末十一年初。
苏木槿翻起从盛文十年末到盛文十一年初的起居记录,扫的飞快。
盛文帝疑心病是重,萧家功高盖主是真,但祖父曾担任过盛文帝的骑术师傅,父亲与盛文帝亦是自小一同长大的,若没有人背后怂恿撺掇,盛文帝怎会连个善终都不给祖父与父亲?!
她第一次听姥爷姥姥和舅舅提起时就在想这个问题。
盛文帝哪怕想要祖父与父亲的命,顾念着以前那点情谊,也会选择一个温和的方式,而不是逼迫一家忠臣良将如此窝囊的死去!
找到了。
盛文十年十月初一,寒衣节。
巳时三刻,周丞相觐见,午时一刻出。
申时二刻,定国侯觐见,酉时一刻出。
戌时,周丞相与定国侯觐见,亥时二刻出。
盛文十年十月初三,天气潮湿有降雨。
辰时正,周丞相与定国侯觐见,午时一刻出。
盛文十年十月初四,降雨。
申时一刻,周丞相与定国侯觐见,酉时正出。
苏木槿哗啦啦连翻数页,几乎是每隔一日或者两日,周丞相与定国侯就会同时或者分开觐见盛文帝,时间略长,里面说了什么,起居录里没有写,苏木槿却有种近乎偏执的直觉,萧家的家破人亡,与两家都脱不开干系!
苏木槿又调了盛文十一年年初的起居录,赫然发现,盛文帝召见周丞相与定国侯的次数增多,进后宫周贵妃与齐贤妃处的次数和时间也开始增多。
苏木槿又抽出盛文帝在十年末与十一年初是饮食记录,与起居录做对比,也发现那些日子盛文帝明显食不下咽心事重重。
苏木槿略沉了沉气,将手中的饮食记录放回去,想要翻找父亲出事那两日的起居录,转身之际,突然带落饮食记录中一本泛黄的册子,她弯腰捡起,正准备放回原位时余光扫到半开的册子中熟悉的笔迹,手顿时一紧。
那字体,是她在玉清宫盛文帝的书案上瞧见的。
这册子……
苏木槿呼吸一紧,小心翻开册子扉页,就见第一页上龙飞凤舞题写着,“盛文记事。”
竟是盛文帝的日常记事本。
往里翻,都是记录的一些琐碎小事并一些发泄言语。
“国库没银子?户部那些混蛋都在干什么?朕拿钱养了一群无用之人吗……”
“修个水坝一百万两没了,工部要银子,兵部要银子,都要银子,朕上哪弄银子去……”
“敢轻视皇后,砍了……”
“谦和又立了大功,该封什么呢?”
“周丞相所言有些道理……”
“功高盖主!”
“外祖父想立白家女为后,呵呵,当我是傻的吗?白家已然势大,我怎会让我的皇位再遭白家眼红……”
“明明酷暑已过,我却格外难受……”
“谨言怀孕了,普天同庆!”
“齐侯爷所言甚是,朕不能让嫡子与朕一样,遭外家挟持……”
“心软成不了大事!”
“心软成不了大事!”
“心软成不了大事!”
一连三遍心软成不了大事,笔力苍劲,墨透册子剩下的全部纸张,可见写这句话时,盛文帝下了多大的决心。
苏木槿合上眼,只觉脚下发软。
果然,盛文帝是受人蛊惑的!
“县主?长安县主……”
房门口忽然传来袁太监的叫声,苏木槿神色一凛,将手中的册子快速放回原位,拿起先前的起居记录身形一闪,站到了离门口不远的位置。
房门打开,袁太监一眼瞧见她,笑着躬身,“县主,荣坤宫的邱姑姑来了,说有几句皇后娘娘的话嘱咐县主,正在宫门外候着。”
苏木槿眉眼一松,面上露出几分笑意,“这就来。”
邱姑姑看到她,眸底的神情又是激动又是惊恐,面上却是半分不显,笑着将袁太监打发了,拉着苏木槿的手往外走了很远,立在空无一人的走道边,微微福身,“姑娘。”
苏木槿忙扶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