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一关,酒盅摆上,后面花生毛豆又装了一盘过来,俩人面对面坐着,把酒杯一端,感觉不错。
“你的事,和芸芸说了吗?”
老白也吃的差不多了,现在端起酒杯,慢慢抿着,第一句话就点在了昌旺浩的心头。
老昌腼腆一笑,“没有呢。”
“打算什么时候和她说啊?”老白心不在焉地问道。
老昌显得很为难,道:“不知道,我想等她满十八岁,成年了再说,或者结婚的时候……”
“或者,瞒她一辈子?”
老昌点了点头,“嗯,或者……就干脆瞒他一辈子。”
很多事他已经想清楚了,父爱的表达方式很有限,能做的或许只能偷偷的看着她成长而已。虽然不是一回事,但这种感觉是相通的,就好像暗恋一样。
相爱不见得非要在一起,尤其是不能给她幸福的时候。
当然,爱人可以选择,而对于父母和子女来说,那就是彼此的唯一。
老昌想,或者就做一个“暗恋”的父亲也不错。
白长生听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年头,“原配”的父亲只能望眼欲穿,默默关注,而“第三者”的父母则得享天伦,其乐融融?凭什么?
昌旺浩面露苦涩,可是又勉强笑了笑,“我知足,相比之前漫无目的的寻找,现在感觉已经很……很幸福了。”
用到“幸福”这个词时,老昌明显犹豫了一下。
“我不求圆满,只是想着,别再把事情搞砸就好了。”
“搞砸?”老白挑起一挑眉毛,搞砸是什么意思?
老昌拿起酒杯,一仰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找芸芸,找了十年,这十年,见的事情太多了。”
其实老白也有些好奇,这些寻子的家庭,几乎没有一个单独行动的,大家都是抱团取暖,一来是相互鼓励,相互安慰,二来也可以互通消息,共享一些信息,信息来源多了,找到的概率自然也会大一些。
他们通过不同的渠道建立联系,有的甚至因为同命相怜,还成为很好的朋友,的确很少有老昌这样的独行侠。
其实老昌最开始也不是独行侠,他也加入过寻子联盟,甚至和各地的寻子联盟都有联系,不管是哪里组织的活动,他都参加,不管有没有效果,他不愿意错过一丝一毫的希望。
“就是去年夏天的事情,警方根据人贩子口供得到的线索,有两个孩子被他们卖到了黔首市的天王镇,孩子的年龄和被拐的大概日期,和我们群里好几位家长都对的上,也包括我,当时我们几个人一商量,决定碰碰运气,就一起去了天王镇。”
这似乎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老白没有打断,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老昌继续。
“那个镇子,姓洪的占了一多半,是个大家族,几乎是个半封闭的地方,很少有外地人,所以他们对外来人非常警惕,有时候看到我们会主动过来问,你们是干嘛的?我们不敢说是找孩子的,否则他们能把我们轰出来,我们也提前做好了准备,说是作协,来采风的,这才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老白眉头微皱,似乎想到了什么。
老昌点头道:“你猜的没错,那个镇子里的人信奉多子多福,很多孩子都是买来的!哪怕现在也还有!”
其实当地警方也了解这里的情况,只是在找到孩子亲生父母之前,冒然解救的话,会引发一系列的社会,甚至lún_lǐ问题,警方也不愿意罔做恶人,所以一直采取不立案不主动调查的原则,总之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时我们就满镇子转悠,尤其是镇中学附近,我们这几个家长的孩子都是十三四岁,上初中的年纪,如果孩子在这,最大的可能就是在镇中学上学。”
“十年没见面,十年前孩子那么小,而现在都成长发育了,跟大人差不多高,真的认不出来,可是和我们一起的那个家长——她叫温玉寒,真就在那么多穿着一摸一样校服的人群里把她儿子给认了出来!那女的也是有些冲动——怎么可能不冲动呢?她当时就冲过去把孩子给抱住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痛哭失声,旁边的学生都看她俩……”
那场面可以想象,当母亲的心情也可以理解。
“然后,那孩子一把就给他妈给推开了,我记得他当时很生气,还骂了她,说:‘你干什么?’那女的跟疯了一样,不停的叫孩子小名,问他还记不记得,我是妈妈呀,我是妈妈呀……”
看老昌那苦涩的表情,老白已经猜到了结局。
“那孩子说:你有病啊!那女人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男孩在前面走,女人一边哭一边在后面跟着,孩子跑她也跑,十三四岁的小伙子,正是体力好的时候,愣是没把她甩开!”
老白微微皱眉,这场面,想着就让人揪心。
“温玉寒一直跟到了孩子家里,他儿子叫小军,不过现在已经姓洪了。那一大家子人,出来七八个农村的妇女,对着温玉寒连踢带打,我那时候还没觉醒,跟其余的几个家长拼死才把她拉回来,那女人哭的,几乎要把魂儿哭丢了。”
也难怪,找了十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儿子,却不认自己。
其实老白也明白昌旺浩所担心的了,他也怕步入了这位母亲的后尘。
与其被冷冷的拒绝,倒不如维持现状,至少这样,还能偷偷的看着她。
“我们也怕她认错了,好在拉扯的过程中,她挠到了孩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