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等了一阵,直到她皱起眉,他才道:“你是他的后人,和他最为相似的后人。小霜。”
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白霜还是能想到他说的是谁,思忖一下,她问道:“白琮?我的那位老祖先吗?”
“……”曌又不说话了。
说中了吧?白霜扬了扬眉。她把头发全部拨到身前,歪着脑袋把它们都浸湿。
“我在书前辈的记录里见过他……我倒是不觉得我和他哪里像。”白霜偏着头,仔细洗着头发。
她说的书前辈是书筠,那个从一张纸不断修炼成书妖的妖怪前辈。
为了让曌和百炼和好,不伤彼此,他先是劈裂自己的妖元将自己变成玄家的守门人和撞钟人。
在白霜闯进阵眼惊醒百炼后,又“合上”妖元成为完整的书妖。
可惜,妖元大开大合最终还是让他丢了命,连一个时辰都没撑过。他是最胆小、妖力最弱的一个,却拥有令人为之一震的勇气和决绝。
临死,书筠前辈说自己不悔。
他留下墨荻,并将其托付给白霜,这只无依无靠的笔精,也算是他在这世上活过的痕迹吧?
“书筠……”曌喃喃念了一声,忽然道:“你是院子的主人,准备给那两个妖怪办一个怎样的婚礼?”
白霜正在拧头发的手一滞,竟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的话语跳跃得也太快了吧?!
她未来得及说话,曌又道:“那个女獬豸命不长久,这婚礼是她弥留之际最好的时光。”
他这是,在提醒她?还挺细心。
“我会慎重考虑,迅速行事。”白霜把湿发绾在头顶,用她唯一的发钗简单固定,临时前的婚礼吗?
总觉得高兴不起来啊!
出了牛车,曌已经侯在外面。还是脚不着地的飘着,即使现在的他将头发刻意变成黑色,也还是丰神俊朗,风姿过人。
白霜同他相视一笑,心领神会朝后院而去。
于是,在这个平京城一夜变了天地的节骨眼上,白霜赁来的小院子转眼成了两个獬豸妖怪的成亲之地,办起了喜事。
为了让婚礼更热闹些,曌收回了窃取记忆的纸鸟,挥散结界。
扶遥捧着一竹篮红枣酥糖挨家挨户的送给孩子,他现在看起来只是个九岁模样的孩子,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
百炼打着哈欠远远跟着,等碰到大人们在家的时候,才过去和蔼招呼。
“我们家明天办喜事,请大家明天去坐一坐,喝杯喜酒。”他每到一家,就会把这句话说一遍。
身边笑嘻嘻的少年看得人舒心,不少人欣然应允。
也有囊中羞涩者尴尬婉拒,扶遥就会多给他们塞把糖,甜丝丝道:“我家大人说了,不必送礼,人来就成。重要的事热热闹闹。”
人家见他笑颜可爱,说话又真诚,一时竟不好推辞。
再看少年身边的男子,也是喜笑颜开,温温和和:“各位街坊邻居,只要大家肯来已经是莫大的荣幸,礼物带不带不重要,吃好喝好、热闹就行!”
“这……怎么好意思?好!一定来!”
一时间,巷子里的人惊讶着口耳相传——隔壁那个又破又大、穷人住不起,富人不肯来的大宅子被修缮一新啦!
“里面住着好多衣着光鲜的人呐!听说还要办喜事呢!”
“有个气质不凡的大人带着孩子给每一家都发了喜糖和红枣,挨家挨户请酒呐。真是客气!”
“有银子就是快,什么时候修好的都没注意。”
“是呀,真是不简单。”
他们已经彻底忘记前天早上出门时,街巷里、屋顶上都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更记不得那天晚上被吓得一家人裹着薄被所在墙角胆战心惊。
因为官府的人前来收拾那些尸体过后,翻飞的纸鸟带走了可怖的回忆。
孩子们好奇围在门口朝里瞅,白霜带着林鹿出门去置办物什和请厨子,他贡献了自己全部的私房钱。
不用白霜贴补,已经足够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和那条小巷都在谈论新来的大户办酒席不同,街上的人多在议论这几天平京城变了天的事。
太一楼被灭、皇帝驾崩,前些时日被发配充军的十七皇子成了新皇,已在今早登基。
新皇在行大礼登位之前,先后下了两道圣旨。
前一道宣了惊天消息,当年卫家暗中通敌害白将军一家和十万大军死在敌人和妖魔的杀戮下这件事居然另有真相。
卫家是冤枉的!真相居然是先皇一直重视的太一楼所为。
白家将士其实是死在太一楼豢养操控的妖魔和自己人的刀剑下,敌人只是个幌子。不止如此,太一楼还蛊惑先皇,行邪道。
真相大白时,先皇当即在朝堂上气绝身亡。
这紧随而来的后一道罪己诏还是新皇追补的,新皇登基,万象一新立即追封白卫两家忠烈谥号。
被贬各地备受迫害的其他皇子,只要还有条命在,哪怕半死不活也被下旨接回。
罩在百姓头上的阴云总算散去,穷苦黎民也不用担心自己哪一天会突然被太一楼的术士带去当饲料喂给那些吃人妖怪。
先皇驾崩,大快人心。
“我从想过,这竟然是天下的真相。”林鹿一路听来,心下竟有些不是滋味。自己之前做的都叫什么事?
他牵着一匹枣红骏马,马儿拖着布匹食材,还有不少装了各种腌菜和美酒的坛坛罐罐,堆成了小山。
白霜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