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京城还是那样,不分春夏秋冬、不分昼夜的热闹。
落英遍地,被挤挤挨挨的人们踩得钳进地砖边上的缝隙里,有些在地砖上被踩得支离破碎,成了最悲惨的模样——骨头渣子都不剩。
白霜头戴垂了黑色布帘的斗笠穿过西市,直接往东市去。
她身后跟着两个少年,看起来差不多只有九岁模样的扶遥,还有变成人类模样后约莫十五六岁的小鹿。两个家伙一个抱一推吃的,瞪着眼珠子东看西瞧。
小鹿就算了,常年被人关押欺负。扶遥也露出这种表情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天南地北都去过的蛟龙吗?!
白霜放慢步子,等扶遥走近了才凑过去问他。岂料这厮的回答能酸死个人,他说:“我答应过小刀,要替她认真看遍世间的新奇之物。”
白霜闻言扬了扬眉继续走,他们这些春意盎然的少年男女心思,她不懂。
在东市买了漆,又去定了补漏的新瓦,白霜将修缮屋子所缺的物什全数买完,已经天黑。平京城并无宵禁,到了晚上添了灯火的光,反倒比白天还更美。
就连心思平静的她都忍不住想到往昔跟着十七哥出来玩的那些日子。
十七哥是楚皇的第十七个孩子,从小被丢在军营长大,和白霜甚是熟悉。
她到楚宫后,他也回了朝,白霜因为被楚皇特赐准予喊他为父亲的特权,其他皇子皇女都不待见她。不过他们也知道得到特许的人动不得,也就是敢妒不敢言,更不敢是小把戏害白霜。
只有十七皇子,他不仅常去见她,还偷偷将她带出宫去,一次次累积下来,竟是游遍了整个平京城。
十七皇子不仅带兵有一套,就连做生意也不输许多四五十岁的富商大贾。就是不太喜欢朝中政事,常常为此事头疼,还向白霜抱怨过。
那天也是皓月当空,平京城灯火通明。
他带着白霜偷跑出来,在饕餮楼中点了一桌子的酒菜,边吃边说。那时的他还喝了酒,面色绯红,靠在窗边说着自己的少年壮志。
白霜停下脚步,愣愣看着旁边的“饕餮楼”。
“你看着饭庄做什么,饿了?”扶遥走上来,也偏着脑袋看饕餮楼。朱红色的楼宇挂了同色灯笼,三个连成一串,每个灯笼上恰好有一个字,从上至下,分别是“饕、餮、楼”。
小鹿也凑过来:“我听有一任行商的主人说过。饕餮楼的菜肴是楚国最好吃的菜肴,若是付得起钱,还能、还能……”
“还能吃妖怪?”扶遥撇了撇嘴,“都是为了赚钱故意整出来的噱头,他们才不敢真的烹调妖怪。”
白霜听他这么说,一颗悬起的心终于放下。她还以为自己以前和十七哥吃的什么凤翅龙爪真是妖怪的肉……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还真是膈应。
“几位客官,可是要吃饭?里面请!”候在门口的小二哥见几人站了有一小会,赶紧机灵迎过来。
白霜回神,熟稔到:“我们不在这里吃,是点了带走。”宅子里那几个应该也没吃。
“没问题,我们饕餮楼包送。客官快快请进来歇着,喝口热茶稍等。”满面红光的店小二客气将人引进去,还特意找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安排白霜三人落座。
饕餮楼的生意还是那么好,六个店小二各司其职,两个账房一个管记账收钱,另一个管算盘,忙得不亦乐乎。
倒是胖得像个包子的掌柜,永远跟财神似的顶着他的红鼻头坐在柜后面,守着一排排醉人的佳酿。每当有客人问过去,他就只负责伸手指一下。
客人们就自己抱着酒坛离开。
“你挺熟啊,常来?”扶遥倒杯茶递给白霜。
小鹿也瞅着她,却不敢说太多话。
“对啊,常来。”白霜毫不隐晦,她接过扶遥手里的茶,撩开一些帷幔喝起来,“这里是平京城最好的食府,不吃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脚?”
尾火虎翻个白眼:“就知道吃,难怪会被别人算计。”
扶遥和小鹿自然是听不见尾火虎的话的,但白霜听得见啊!她脸都绿了,这把火还真是哪里不痛就不烧哪里是不是?“火火,信不信等一下我喝酒?”
长期相处之后,白霜发现尾火虎的一大弱点,就是怕酒。
特别是在她的心里,她只要一喝酒,势必就会通过血脉传到它身上。尾火虎别提有多难过,周身如火在烧,却又毫无办法。毕竟她不是曌,给不了它安全的妖力。
“别……我错了。”尾火虎赶紧求饶,不敢再多嘴。
白霜扬扬眉,乐开了花。她这笑容看得扶遥和小鹿一头雾水,特别是扶遥,他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抽了抽——不就问一下是不是常来饕餮楼吃饭吗?
至于嘚瑟成这样?
诚然,他会错了意。
“唉,你们说十七皇子真的会被流放到蜀州城去吗?那可是皇上的亲儿子啊!”突如其来的话一下子攫住白霜心神,她呆了一下。
扭头看去,只见几个喝得差不多的男人正旁若无人大肆谈论。
她咽了咽口水,端过茶水神色不变继续听下去。
“皇上是天子,九五之尊!说出来的话必定是会办到的。只能怪十七皇子倒霉。嗝!”
“可不是?他反对的人是皇上最宠信的太一楼楼主,能不倒霉吗?楼主只有一个,皇上可是有好多儿子呢……”
“喂喂喂!你们几个适可而止啊,随意讨论这种事若是被官府抓住可是要进大牢的。都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