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小姐喝完茶就走了。
一天早晨,小米在桌边剪纸人,姥爹则在靠着窗户的位置打盹,阳光扑打在他的身上。
姥爹很喜欢晒太阳,这种习惯一直保持到他苍老得走不动的时候。在走不动了的时候,他还是要躺在他的老竹椅上,老竹椅摆在堂屋中央。阳光透过屋顶的玻璃瓦和瓦缝,或四四方方或圆溜溜地落在姥爹的身上,仿佛是衣上的补丁。
小米冷不丁说道:“马秀才,她喜欢你。”
姥爹睁开眼睛,问道:“谁?”
“铁小姐。”
“哦。”姥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一棵植物,露在外面的皮肤就是植物的叶子,缓缓地吸收来自太阳的能量。
房间里能听到剪刀刃与黄表纸摩擦的嗤嗤声。小米的剪刀有些松了,剪纸的时候纸会卡在两个剪刀刃之间。纸仿佛不是被剪开的,而是被撕开的,纸人的边缘留有粗糙的毛边。
小米心不在焉,将纸人的脚剪掉了。她脚下的白夜立即跃起,用爪子去打纸人的脚,玩得不亦乐乎。
正在房梁上打盹的竹溜子听到白夜蹦跳的声音,懒洋洋地往下面看了白夜一眼,不明白那只猫为什么会对一张纸片如此感兴趣,就如一个成年人不明白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兴致勃勃地玩小石头。
小米抽出一张新的黄表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白夜立即抛弃那个纸片,又追那个纸团去了。
小米看着白夜玩纸团,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难道你没看出来?”
“太阳真好。你应该过来跟我一起晒晒太阳。”姥爹说道。
将缺失的怨念补充得差不多了之后,姥爹又带着小米去了赫连天的狗肉馆。他决定把小米寄托给赫连天,自己尽快启程去抚顺找泽盛。自从那天小米拒绝跟白夜滴血认主之后,姥爹也想过把小米寄托给铁小姐。但是姥爹感觉到小米不是那么喜欢铁小姐,让她在铁小姐那边或许会不太适应。
赫连天见姥爹和小米来,非常高兴,见白夜寸步不离小米,颇为惊讶。
姥爹问赫连天:“赫连兄,你真要把白夜收回去吗?这几天她和白夜形影不离,愈发亲密了。你要是把白夜收回去的话,我想小米和白夜都会伤心。”
赫连天看着小米逗白夜,缓缓道:“恐怕我想收也收不回来了。白夜已经认她为主了。”
“已经认她为主了?”姥爹又惊又喜。
赫连天打了一个响指。
正在和小米逗玩的白夜停止了跳跃,安静了下来。
姥爹记得,上次赫连天打响指的时候,小猫鬼乖乖地将小米无心之间驱使的纸人叼起来送到赫连天面前。响指是赫连天给小猫鬼的指令。
小米见白夜突然安静下来,愣住了。
如无意外,白夜会按照赫连天的指令来到他的面前。这是赫连天的隐秘家族世世代代驯养猫的指令。
赫连天看着白夜,等着它走过来。
白夜也扭头去看赫连天。显然,它听到了赫连天的响指,也知道这个指令的意义。
姥爹屏住了呼吸。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他记得自己考秀才的时候都没有紧张过,没有期待过结果。当然,那时候不紧张,或许是因为自信,因为认为自己一定能如愿以偿。而眼前的一幕,让姥爹不那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