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城的夜市依旧繁华,只是到了子时,城中人早已散去,只有乌鸦不时略过月亮。
洛十一坐在屋顶上,夏夜的晚风沁人心脾,一如他手中的玉液琼浆。
微风拂过,他身边又多了一个人,李死换了件崭新的宽松道袍,却还是之前那一副讨人嫌的嘴脸。
屋脊上放着一个酒壶,一个酒杯,他却拂开酒杯,抄起酒壶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居然是京城佳酿玉液琼浆,你小子发达了啊,洛兄,你该不会是瞒着贫道领了那一千两黄金吧。”
他说完便侧耳向下,听到郑还巢沉缓的呼吸声,这才放心。
洛十一道:“从西蜀到黄州一路拮据,省下来不少钱。”
“你可真会过日子,靠着和县主住一间房省钱,省下来的钱买好酒,还躲起来一个人喝,啧啧。”
洛十一提醒他:“我只有这一壶,你这个喝法,两口就喝完了。”
“一口能喝多少酒不取决于用壶还是用杯,洛兄连这也不懂?”
“喝美酒,其志不在酒,杯中盛明月,谈笑有江山,这才是喝酒的意境。”
“你什么时候学的读书人的酸气,酸得贫道酒都变味了。”
“那我换个说法,你对着壶嘴喝,我还喝个屁?”
李死又灌下一大口:“拉倒吧,你会没事请我喝酒?我知道你必定有求于我,这壶酒只能算是订金。”
洛十一轻笑:“我实话告诉你,凭你在庸州数次想杀郑还巢的事迹,王爷也绝对不会赏你一千两。”
“我早知道你在算计贫道,不过我也说了,我会进王府取她的脑袋。”
“你知道郾平王武功有多高吗?更何况王府中还有数不清的高手,绝对不会比一个洛十一好对付。”
李死朝洛十一喷出一口酒,被洛十一一掌吹散,反而飞到他自己的脸上。
他一边又袖子擦着脸一边骂道:“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又要算计我了,说吧,这次打的什么算盘?”
洛十一换了一副极其郑重的表情:“你即刻启程去西蜀飞龙帮,找到郑还巢的娘亲,接她到王府来。此事一成,郑还巢会对你大为改观,王爷也会欣赏你,你再让她向王爷说几句好话,一千两黄金自然不成问题。”
“听着倒是不错,不过送镖可不是我的专长,再说了,你小子送女儿,让贫道去送她妈;王爷的女儿喜欢上你,你可以借此飞黄腾达,王爷的老婆喜欢上我,那我可是要掉脑袋的!”
“现在应该已经有人启程去刺杀她娘了,你就当做是杀了那个杀手,用他换一千两赏金,这不就是你的老本行了嘛。”
李死站起来指着洛十一:“所以老子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妈,洛十一啊洛十一,你是算盘投胎的吗?”
“起价一千两黄金,做不做?”
“做!等我拿到那一千两我就躲得远远的,此生不近你洛十一三百里以内!”
他拎起酒壶,甩袖子要走,洛十一好奇问了他一句:“你一个人云游在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看上的女子嫌我穷,我要赚到一千两黄金当聘礼娶她回家。”
“是哪个女子那么倒霉?”
“京城名妓念北楼!”
洛十一顺着窗户回到脚下房间之中,见郑还巢安安稳稳地睡在地上。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她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你每晚睡地上都要硌得满地打滚,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
洛十一顺手关上窗户,她好奇地问:“你们这些大侠是不是都不喜欢走大门?”
“这么晚了,客栈大门已经关了,再说我也不是大侠。”
洛十一见她满脸担忧的神色,问道:“怎么了,还在担心你爹不肯认你。”
她摇摇头:“你说了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
“见人只说三分话,未可……”
“你不是我哥嘛,我不信你信谁啊?”
“你马上就要做回县主了,不用装我弟弟了。”
“那我就是你妹妹,你还是我哥。”
洛十一没来由地有些心疼她。
“还巢。”
“嗯,嗯?你叫得这么亲干嘛?”
“你娘送你来王府,也许一开始就错了。”
“从小我娘就跟我说,我不是没爹的野孩子,我爹是郾平王郑立,将来我一定要回王府。”
“可你知不知道,王府也是一座江湖。”
郑还巢不明白,她甚至觉得洛十一只是在故作深沉吓唬她。
“你能进王府,要多谢郾平王的正妃。不过你记住,那个女人是一把刀,你要尊敬她,但是绝不可以相信她,一句话也不要信。”
“哦。”
“王府中人心险恶绝不是我危言耸听,我只与王妃见过一面就能窥得其中一二,至于王爷的侧妃,王爷的子嗣,乃至王爷本人,我也一无所知。你进了王府以后,千万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
洛十一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啰嗦,他从小在摘星城长大,见惯了城中的尔虞我诈,后来远赴太白剑宗,更是见识到了武林至高势力之间的勾心斗角。纵使如他一般谨慎,仍然是数次险死还生,能活下来,靠的是运气、是心计、是一把剑。
可是郑还巢什么也没有,如今她要面对自己的江湖了。
他面色凝重地说:“我这样的人,还算不上大恶人。”
郑还巢笑容纯真:“你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