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韶华早想好了要和王妍说的话,甚至都想好了应对她小脾气的办法,只等着散值相见两人就能从归于好。
他没想到李掌事会来找他喝酒,更没想到他会开门见山的对他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接近我们,也知道你最近在查什么。我们手上的确沾了点黑钱,你要俩就去喝一杯。”
这样直白的酒,周韶华是知道有危险的。可他能不去喝吗?他要不去,要等接近他们的机会就不知道在何时了。
“好,今儿个我做东。”
周韶华想着让手下给王妍传个话,李掌事却没给他机会:“我真心拿你当兄弟才约你喝酒,你找衙役藏着就太没意思,太伤兄弟的心。”
他本想解释一番,后头一想他说了对方也不会信便无奈道:“行,我不传话,今晚就咱俩咱们痛快的喝。”
酒过三巡,李掌事便开始试探周韶华:“你是不是怀疑哥几个都不干净,是不是觉得我们在运河的官船上帮人运东西?你最近查来查去,到底查到了什么?”
周韶华眸色转了几转,最终还是没有承认:“谁有那么大胆子打运河的主意,拿全家老小的命换那点钱可不值当。”
看李掌事不信,他又道:“我最近是在查事,都说分管河工油水重,我倒想看看这油水都重在哪里。”
“你查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令尊准备让王同知挪一挪?”
“家里虽没那个意思,我心里却有些想法。”周韶华端着面前的酒杯干了,‘憋闷’道:“我原先是做什么的你们也该知道,在开封立了功回来却被发配到这里。这是什么地方,我一个读书人埋在这里能有出头之日?”
或许是心里的确苦闷,他又为自己满了杯酒一口干了:“我得在这里做出成绩,打掉了王同知我才有机会更上一步。若是不然,只怕后年的春闱,家里都不会放我进京。”
这是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毕竟这世上的人哪个不钻营着上进呢?周韶华从知府衙门贬到边角码头,还是个不入流的查粮官,谁受得住?
李掌事心思浅,前段时间又和周韶华走得近,很自然就相信了他的话。
“你查王同知那成,可也别拿了兄弟们殉葬啊。兄弟们风里浪里讨生活,不容易!”李掌事陪着灌了自己两口酒,话跟着也多了起来:“你查王同知,别盯着运河,去盯河务盯水利工程,盯工钱克扣,盯私盐私货……你盯运河能盯出来个啥?”
“可先前你自己不也说了,你们沾染着黑钱……”
李掌事今儿个能来找周韶华喝酒,那是因为他真的遇到了过不去的坎。他亲娘得了肺痨,寻常就靠山参等珍贵药材吊着命。往常他走黑货,一个月总有近百两银子入账,拿山参当茶喝也不是问题。
可周韶华一盯上他们,货就不敢走了。眼看着阿娘的山参见了底,妻女又叫嚷着要头面要衣裳,他被逼得实在难受。
所以,他就想着来探探周韶华的底,万一不是针对他们呢?那分他些好处,他们继续走货不就完了?这么长时间不走货,上头的老板也着急不是?
李掌事拎着酒壶一杯一杯的灌自己酒,偶尔翻了眼皮狠狠的打量周韶华两眼。直到一壶酒都下了肚,薄有醉意的李掌事便沉了嗓子问周韶华:“咱们是兄弟不,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能!”
李掌事又灌了自己几杯酒,眼神开始迷蒙起来:“那我们帮你去找王同知的把柄,你别再盯着我们哥几个不放成不成?我们那点提溜着脑袋的营生,跑一趟也不过拿七八十两散碎银子,搞得好了最多也就一二百两,不值当你费心费力。”
这话一出,周韶华被酒浸得有些飘的脑袋一下清醒起来。他不敢表现得激动,倒了酒又和李掌事碰杯,话也更说得推心置腹:“那么点银子闹出来也立不上功,可你不让我查总得让我知道来龙去脉吧。若是不然,别人一不小心翻出来,咱们都下不了台。”
“就是藏货运货呗,我们和船头联手,船头再分给船员些嚼头,货就……”
正说到关键处,桌布突然坠了一下,上面杯盘滚在地上‘咣当、咣当’响了一片。李掌事受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周韶华只以为是李掌事不小心扯了桌布,也没多想,只接着问道:“都替谁运货,一次运多少啊?从我看着的码头走货,商家总该分我点孝敬!”
“你有这心,上头自然乐意。你且等着我明儿就去和钱……”
话没说完,门突然从外头推开。一个面生的小二进来扶了李掌事对周韶华道:“李掌事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
周韶华眉头霎时竖了起来,过去要扯小二的手:“我们兄弟喝酒,醉不醉有你什么事?让开……”
他在这边争执,桌底下藏着的小厮趁机爬了出来。知道周韶华针对的是王同知,他倒收了杀他的心,只过去帮着小二扶了李掌事道:“我堂哥喝多了,家里嫂子担心呢。周大人要不尽兴,我替堂哥陪你再喝几杯如何?”
周韶华有些懵:这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这一愣神,小二已经背了李掌事离开。周韶华要追,却被‘堂弟’拦了下来:“咱们喝酒,我堂兄那里,自有堂嫂操心。”
周韶华哪里肯和他喝,他摆脱了纠缠追出去,却早不见了李掌事身影。再照着他家的方向追,一直追到家才再见到了李掌事。见他安然到家又醉得不省人事,周韶华安心的同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