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爷周愈虽然因中风得了瘫病,不能再管府里的事儿了,可到底身份上还是正经的长宁伯爷,自然还是住在正院里。周又槿一踏进正院,便早有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迎出来请安,殷勤的为他打起了帘子,引着他进了老伯爷的卧室。虽然已是四月,天气和暖的很,屋里仍旧烧着地龙,扑面一阵燥热,烘得人难受,再加上常年吊着药炉子,浓重的药味混着热气在屋里蒸腾着,叫人喘不过气来。周又槿忍着屋里的怪味热气,对着躺卧在床上的父亲,规规矩矩跪下请了个安。床上的周愈一动不动,什么反应全无,周又槿抬头看向父亲,见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身上盖着被子,还看不出来什么,脑袋露在被子外面,一张脸形容枯槁,仿佛骷髅一样。一直站在床边的张姨娘,此时弯下腰来,先是装模作样的在周愈的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老爷,二爷来了!正给您请安哪!”然后又再假模假势的把耳朵贴在老爷的嘴边,做出仿佛能听老爷开口说话的样子:“哦,哦,好,好。”的答应了一番,然后才抬起头来对周又槿道:“老爷叫二爷快起身呢!”又扭头对站在一边的丫鬟腊梅道:“去给二爷挪一把椅子过来,老爷有话要跟二爷说!”腊梅忙答应着搬了椅子过来,服侍了周又槿坐下,自己站到了一边。张姨娘则就势坐到床上,半扶半抱的将老爷子揽在怀中,边用手绢给老爷子抹嘴角,边俯下身在老爷子耳边絮絮叨叨:“老爷整日里说想二爷,想二爷,有话要跟二爷交待。今儿二爷可算来了,老爷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我,我来跟二爷说,二爷最是孝顺的,必不会叫老爷您失望的。”
自从老爷子瘫了以后,这一年多来,周又槿已经不止一次看她演这样的傀儡戏,心里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厌烦。这个张姨娘每次想要什么东西,或是想办什么事儿,都会做这一套把戏,上一次做戏是过年时,借着老爷子口让他送老三、老四,上上次是要将她一个娘家的兄弟安排去管伯爵府名下的一处当铺当管事。这次不知道她又惦记上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