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司徒府。
司徒杨素抱病在家,前些日子还能勉强处理公务,这几日实在是坚持不了了,回家卧床休养,连皇帝杨广西征归来这种重大场合,都没有办法随百官返回大兴城迎接圣驾。
太子杨昭这几日病情缓和了许多,记挂着杨素病情,特意嘱咐太医来替杨素诊治。只可惜杨素年事已高,体力衰弱,又加上夏日风寒,病情竟然越来越重,渐渐不能下床。
自从杨素生病之后,司徒府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紧张了起来,府内氛围凝重,不但少了欢声笑语,婢女仆从们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来。
这种诡异的氛围,连小杨元丰都察觉到了,小脸紧绷,在母亲带着他去看望大父的时候,乌溜溜的黑眼珠,一眨不眨望着病床上的杨素,神情悲切。
“咳咳,元丰,你过来”
杨素的精神很差,几乎整日瞌睡迷糊,但每逢小元丰来看他,便是一天中最清醒和振作的时候。这时见到杨元丰来了,让婢女扶着他坐了起来。
“元丰,快过去,大父叫你呢。”杨玄感妻郑氏温柔地拍了拍儿子的屁股,轻轻地在背后推了一把。
“大父”
小杨元丰凑近了,跪伏在床前,弱弱地喊了一声。
这个曾经被杨浩狠狠打了一通屁股的男童,一年时间过去,长大了许多,但是脸上的稚气犹在。
“欸,元丰,最近书读的怎么样啊?跟大父说说”杨素打起精神,对着自己的孙子笑了笑,语气温和地问道。
杨元丰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脆声道:“大父,我都有认真读哦,而且先生教我读孝经,如今已经学到了第九篇”
杨素眼睛一亮,开心道:“哦,元丰诵给大父听听。”
“好!”
杨元丰直了直瘦小身子,仍是跪在地上,面对着杨素,开口背诵起来:“子曰: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
背到一半,杨元丰忽然停了下来,后面的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等内容,却怎么都背不出来了,小脸紧绷地望着杨素。
“怎么了,莫非后面的忘记了?”杨素和蔼问道,宠溺的望着孙子。
见杨元丰摇摇头,不由诧异起来。
“大父”
杨元丰仰着小脸望着祖父布满病容的老脸,忽然心中一阵哀伤,伸手握着杨素枯瘦的手掌,忍不住流泪道:“大父,你会不会死啊?”
小杨元丰此语一出,差点把屋里的人吓个半死!
“元丰!你说什么呢!”
郑氏脸色惨白,她哪知道儿子忽然冒出这样大不敬的话语,登时又惊又怕。在她身后其他几房儿媳,如杨玄纵妻、杨积善妻等,还有一众婢女也都吓得魂飞魄散。
杨素乃是杨家的顶梁柱,更是大隋的柱国重臣,地位之崇难以想象,他的病重对整个杨家都是巨大的打击。
杨家每个人都有意识回避谈杨素的病情,从不敢在杨素面前表露出分毫,没想到今日竟然让小杨元丰道破了!
“糟糕!”
“这可怎么办!快去喊大郎来”几个杨家儿媳哪里有主见,立刻小声示意婢女去隔壁院子找杨玄感来。
自从杨素病重之后,杨玄感便搬到了父亲的隔壁院子,经常衣不解带,侍奉左右。刚刚不久之前,杨慎从外面回来,找杨玄感说事,两人才离开了杨素的房间。
“咳咳不必了!我自己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吗?大惊小怪!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杨素瞪了一眼房间里被吓破胆的女人们,气势威严地训斥了一句。
这时杨元丰见母亲的惊慌神情,也知道了自己说错了话,小脸吓得发白,豆子大的泪滴还挂在脸上。
杨素训斥了儿媳们之后,转过脸望着小杨元丰,神情变得慈祥起来,和颜悦色道:“元丰,大父跟你说哦,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会有一死,大父也不例外!大父当然会死呵呵,你先别哭,认真听大父接下来的话”
伸手擦了擦杨元丰泫然欲泣的小脸,顿了一顿,脸上浮起回忆的神情,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戎马天下的岁月,眼神中的绽放出灼灼光彩,沉声说道:“大父操劳一生,才有咱们杨家的今天,回首过去,大父不曾有半点后悔!元丰,大父今天要告诉你,死并不可怕,比死更可怕的是误入歧途,大父希望你能顺心如意地长大,成为大父,不,甚至超过大父的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小杨元丰听得似懂非懂,茫然地望着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大父。
“阿怡,带元丰先出去吧你们也都退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杨玄感来到了房门外,他在父亲说完那番话之后,忽然开口说道。
“元丰,向大父辞别。”
“大父再见!”杨元丰乖巧道。
郑氏亦朝杨素行了一礼,拉着儿子杨元丰,和众杨家儿媳一起离开了房间。
杨素从儿子杨玄感现身,精神忽然不济了下去,在婢女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躺下了。
“父亲。”
杨玄感来到床前,跪在了之前杨元丰跪的位置。
“哼!”
杨素冷哼了一声,胸口急剧起伏了几下。
杨玄感小心替父亲盖好被子,叹道:“父亲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父亲希望元丰成为比您还了不起的大丈夫,这样的话,我就没有听您跟我说过”
“自作聪明!”杨素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父亲小心身子”
杨